果不其然,房中傳來斷斷續續的交談聲,兩人豎起耳朵細聽,依稀聽見稱呼董闊的字眼,雖然聽不太清楚,但能猜出這幾人與董闊的關係不一般,尤其是聽到“任務”等字眼後,兩人不約而同地篤定,董闊的目的絕不簡單。
怕是想借道學牽動皇帝,史上因沉迷道學或佛學的皇帝不在少數,結局要麼是外戚乾政,要麼就是宦官掌權,宣和帝常年勵精圖治,想必是不會被這些困住,可世上之事沒有絕對。
房中的聲音逐漸變弱,兩人繼續聽了許久,也再未聽到有用的東西,於是兩人打算收手,離開此地。
可蕭毓還沒挪動一步,就聽見沈回溪腳下傳來瓦片滑動的聲音,隻見瓦片以極快的速度朝下滾去,“啪”的一聲脆響,瓦片赫然碎裂在地。
這一聲脆響宛如催命之音,令兩人汗毛倒豎,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此時沈回溪早就死千八百回了。
房中的人瞬間警覺,都緊盯著那扇窗戶,有人緩步向窗邊移去,似乎已經做好了迎敵的準備,隨即猛地打開窗,寒風趁隙呼嘯而入,除了滿目的黛瓦白牆,並無任何異樣。
房中人麵麵相覷,都鬆了口氣,隻當是自己過於警惕了。
一牆之隔的小巷裡,兩人心有餘悸地貼著牆壁,額頭上還滲出些密汗。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蕭毓拍了拍肩膀上的灰。
“你好意思說這個,剛剛是誰想到躲在窗外的,要不是我,你且等著明日彆人在皇上麵前告你一狀。”
“小聲點,”蕭毓忙捂住他的嘴,“人還在咱們頭上呢。”
沈回溪拍開他的手,壓低聲道:“我當然知道。”
隨後他抹了一把嘴,“彆拿你剛拍了灰的手碰我。”
蕭毓聞言又抬起手,沈回溪忙不迭躲開。
“你說他們到底想做什麼?”
沈回溪搖搖頭,“我也不清楚,但既然世子讓我們來,想必目的肯定不純。”
兩人悄悄貼著牆壁鑽出小巷,帶著並不多的有用消息,回去複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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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闊向宣和帝引薦道士一事引起不少人的猜忌,更有甚者公然勸告宣和帝勿要沉迷其中,當以江山社稷為重,宣和帝明麵上未采納卻也未批駁。
直到二月初的時候,放榜的日子來了,許多人的目光都投向此,榜下被人圍得水泄不通,人們爭先恐後地想要看自己是否登第。一時間,幾家歡喜幾家愁。
傍晚之時,江端剛回到椒溪院,宋哲卿後腳也回來了,他一見江端,眸上浮起笑來。
“你果真沒看錯人,掙了個探花回來呢。”
江端知道他說的是溫儼鳴,雖然早有預感,但還是驚喜不已。
“當真?”
“當然了。”
可高興不過片刻,江端笑容微斂,“可我心中還是有點擔心。”
宋哲卿不解,“為何?”
江端道:“連嶽的性子太固執,有些過於堅持己見,他在朝堂上我怕會被人打壓。”
宋哲卿在朝堂上雖然也過得艱難,但他性子灑脫,還能與不少年輕官員交好,而溫儼鳴略顯孤僻,不善交往,恐怕將來的日子並不好過。
宋哲卿安慰道:“人各有各的的福氣,就看他自己造化了,你也彆太擔心。”
江端擔心的遠非如此,在兩黨紛爭日益嚴峻的形勢下,也不知此番新的血液湧入,是否又會生出新的變故。
他的想法總是極為靈驗的,一日朝會後,宣和帝出乎意料地留下了許多大臣,甚至連一向隻謀虛職的江端也留了下來。
江端心中逐漸升起不好的預感。
宣和帝掃視了下方眾人,平和地道:“朕今日留下各位,是有要事想要與各位商討,去年大順突發了許多變故,無論是糧草還是官吏,都令大家十分心寒,由此,朕有一謀劃……”
宣和帝的目光從眾人的臉上一一掠過,而眾人屏息凝神聽宣和帝講述。
“讓駐守於望滄江與潼江兩畔的士兵進行兩江通渠,將土地交於農戶耕種,農戶再另繳稅錢,充為開渠之費,此渠一通,糧食轉運不再隻靠陸運,每月再派遣一名轉運使前往察看糧食運輸情況,各位意下如何?”
眾人大驚,宣和帝此言便是同意了孫景山變法之圖,隻是在其之上稍作修改,於是不出人所料,徐沛與歐陽泰率先提出了異議,認為開渠一事不合實際,隻會勞民傷財。
“還請皇上三思!此事耗費巨大,且非一年半載就能完成,國庫也因常年的兵力花費而所剩無多,若是再過多支出……恐怕對大順不利啊。”
更何況,即便將原本士兵耕種的土地交予農戶,農戶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湊夠額外稅錢,加之之前水患一事,農戶的生活本就拮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