衢州 在一瞬間,他在蕭揚的身上看到了……(1 / 2)

長亭宴 江南無書 3596 字 9個月前

孫承文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但良久的沉默已經表明他在掙紮。

就算他不願意,可蕭揚的身份和手腕對付他綽綽有餘,自己在孫家無立錐之地,若是腹背受敵,處境隻會更加艱難,若是順蕭揚的意,他還有一條柳暗花明之路,如此細想下來,他似乎彆無選擇。

“既然統軍有誠意……子琅當不負統軍所托。”

蕭揚如此開門見山之談,也正是因為他知道孫承文不會拒絕,但他猜到孫承文不會那麼快透露出自己的底牌,否則他就沒有籌碼在之後和蕭揚談條件。

其實當初蕭揚和江端猜想的不錯,奚安旭的身份並不普通,他的父親也不是什麼普通的縣主簿,而是嘉州富商之子,嘉州地處劍南,正是曾經董闊所轄之地。

太後將元湘嫁予奚安旭,也是為了奚家的財,奚家在嘉州,在先前董闊眼皮子下,行事更為便捷,而有了財力扶持,她扶植元柏的計策就更易實施。

隻是沒想到宣和帝一朝削了董闊的職,太後霎時少了一個靠山,但元湘既已嫁出,太後的計謀隻是暫緩,卻並未停止。

孫承文自出生便在青樓,冷嘲熱諷是家常便飯,因此他比誰都渴望出人頭地,母親想讓他去上學,可年幼的孫承文卻不願,等他學成歸來,早已不知是多少年後,而多年的摸爬滾打,還真讓他闖出個名堂來。

他本是在奚家老爺的鋪子裡打雜,卻不料因一場虧損,不起眼的孫承文竟替奚家挽救了這場損失,孫家老爺看中他身上的狠勁,竟將鋪子交予他打理,就當所有人要看他笑話時,孫承文之後所為卻證明了奚家老爺看人的眼光不差。

而當孫承文偶然知曉奚家背後是太後時,他的野心就更大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他怎麼甘心就這樣背著風塵女子之子的身份。於是在奚家老爺愈發信任他之際,他趁奚家給太後傳信時,冒險將自己的一封自薦書塞了進去。

提心吊膽了整整一個月後,終於他等來了太後的人,太後身邊從來沒有無用之人,太後給他的一個任務便是讓他歸京,並在孫家立足。

而孫承文依然做到了,太後很是滿意,他的回京也是她的計謀之一,她從不做無把握之事,她為了那個高位,她要盯著每一個對她有威脅之人,孫家也毫不例外。

孫承文歸京說不定還能讓奚家在京城的生意更壯大,奚家老爺便痛痛快快地放人離去,即便他不願意,太後的旨意他也不敢違背。

孫承文一人身上便牽扯著三條線——太後、孫氏與奚氏。

加上蕭揚,孫承文背後的關係就變得更為複雜,但這關係並不能讓他如魚得水,反倒若是做不好,隨時都有性命之危。

但他已經將自己逼上了絕路,窮途末路之徒,從來就沒有什麼後路可言。

他想要擺脫的東西,不是一兩句話、賺幾個錢就能擺脫的。金錢、地位是多少人摸爬滾打一輩子都得不來的東西,窮人與富人之間仿佛生來便有一道天塹,但孫承文不信,生在泥潭又如何,他永遠不會甘心陷在裡麵。

夏末的雨帶了幾絲寒意,似乎昭示著秋天即將到來。

高啟雲歸京那日也是下著蒙蒙細雨,而一場雨又將他們送出城去,身後亦不少人前來相送,高啟雲一一拜彆。

當他的目光落在蕭毓身上時,隻是語重心長地道了句,“三公子保重。”

蕭毓本不必行禮,但出於敬重,他還是拱手回道:“高將軍一路平安,今日兄長有事,無法前來相送,便由我代勞。”

“世子有心了。”

蕭揚繁忙為假,不能出麵送高啟雲為真,原本就是因為皇帝忌憚蕭家,即便收了兵權,但西北軍仍無名正言順的主帥,因而連高啟雲看望蕭廷忠都要悄無聲息地去。

為了不節外生枝,蕭揚隻能自稱繁忙無法相送,但畢竟高啟雲跟隨蕭家多年,便讓蕭毓前去相送,也不落人口舌。

高啟雲高坐馬上,最後回望了闐安一眼,烏雲密布下的闐安肅穆中透著一股壓抑,他眼周細紋交錯,略顯昏黃的眼珠緩緩上抬,毫無波瀾地看著這座如詔獄般城池,無人知曉那時他在想些什麼。隨即,他大喝一聲,駕馬離去,訓練有素的騎兵有條不紊地緊緊跟隨,不久之後,他們又將回到那片他們常年守護的土地。

蕭揚獨自一人立於國公府的廊下,看著雨珠漸漸變大,如流珠般從房簷上墜下,隨後,薛函來報,稱高啟雲已經離開闐安了。

蕭揚沒出聲,薛函默默退下。

他輕輕摩挲著手上扳指,心中不斷回蕩著那日高啟雲的話。

與其說是禁軍統領,倒不如說是宣和帝手中的一把利劍,這把劍可以隨時替他掃清朝堂中的阻礙。可同時,當他不再需要這把劍的時候,這把劍將死於千萬人口誅筆伐中,替他堵住悠悠之口、承受所有的腥風血雨。

蕭家沒落之時,他彆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