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血色的雨夜裡,他瘋狂地奔跑、跌倒又爬起來,好似這樣他能好受一些。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可江端不信,他的父母兄妹與大楚百姓何曾有罪?隻要他還活著,總有一日,他要讓那些人嘗遍他們種下的果。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誰都逃不過。
半晌,他從懷中摸出一枚骨牙,上麵獸皮纏繞成結,他摩挲著上麵的劃痕,麵無表情地抬手一扔,骨牙以一個優美的弧線輕輕落在地上。
待月落星沉,天光又現,會有進城的人或者砍柴的樵夫發現他們,但之後的腥風血雨,皆與他無關。
入夜,東宮。
因著高顯章也在宮中,李南福和元夏之間還隔著江端,因而李南福時常苦於無法在元夏麵前站穩腳跟,但江端這一走,十天半個月都無法回闐安,到給了他接近元夏的機會。
“近日太後在宮中發了好些脾氣,奴才等人隻得小心行事。不過那江長琴既離開闐安,去了安北,脫離了殿下您的掌控,畢竟是前楚人,他的城府可不淺,殿下還是提防些為好啊。”
李南福的書信元夏隻瞟了一眼,便擱置在了一旁,這些閒言碎語他向來聽得多,但他似乎早就想到了這些,隻提筆寫著什麼。
李南福是江端引薦的,但他此言並不會令元夏覺得他背信棄義,相反他與江端往來過多則會引得元夏生疑,他和宣和帝一樣,都是多疑之人,更是忌憚幕僚互相結交。
李南福自然也是知道這一點,藏巧於拙,趁著報信的功夫與江端割分開來。
將李南福的信扔在一旁後,元夏展開一封嶄新的來信,窗外的夜風吹來海棠花香,纏繞在這位東宮之主的衣角上,上麵的落款清晰地映入眼簾——蕭揚。
隻一眼,這封信便任憑燭火吞噬殆儘。
當元柏的死訊傳回闐安時,滿朝文武震驚,更是聽聞太後當場暈倒,屍體旁還發現了疑似烏月人的飾物,一時鬨得流言四起,聲稱是烏月為攪大順安寧,暗殺了韓王元柏。
元曄也沒想到元柏竟會死在流放的路上,他起初以為是元夏動的手,可元夏此時殺他顯得太過心急,以他對元夏的了解,固然不會如此。
如他所想,翌日兩人碰見時,元夏稱自己也不清楚是何人下手。
元曄冷聲道:“連太子殿下都不知道,我等更是不會知道了。”
“不過你倒是小心些,”元夏道,“這說明了在暗處的人不止我們。”
“元長璆性子你我皆知,其仇敵本就多,萬一是有人見他失勢,趁此機會下手,畢竟流放之路上出點事不是常理之中嗎?”
“可你彆忘了,”元夏提醒他,“屍體旁邊有烏月人的東西,當初衛將軍死因不明,後有東周人於端午闖入皇宮,如今又衝著長璆來,說不定下一個死的就是你或者我。”
“危言聳聽,”元曄嗤道。
元夏也不生氣,反而微笑道:“希望如此吧。”
“倒是太子殿下,不知什麼時候又會給我們帶來些驚喜。”
元曄話中有話,元夏隻是微笑道:“不勞煩皇弟操心,東宮一切安好。”
望著元曄遠去的背影,元夏漸漸斂了笑容,他向來清楚宣和帝不喜歡自己,若非當年先太子故去,這東宮之主的位置也輪不到他來坐。
元曄的母親雖得宣和帝喜愛,但也不過是一時之興,如今那女人被關在宣宜殿,更是無人問津,連帶著宣和帝也不怎麼關心元曄。
而元柏此人驕橫無謀,宣和帝也不會將皇位交到他手裡,可元柏身後有太後,儘管他知道屯兵積糧一事很可能與元柏毫無關係,但是利弊權衡之下,他隻能先借元夏之手挫傷太後,元柏注定要成為那個犧牲品。
可沒人想到元柏會死在流放的路上,甚至與烏月扯上聯係。而除去元柏,眼下還有三位皇子尚在,要麼元夏穩坐東宮之主的位置,直到宣和帝駕崩後順利登基,要麼就隻有提前逼宮。
因為眼下,元澗也還在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