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715年1月23日康熙五十三年農曆十二月三日廣源寺晴
“秋!秋!”
朦朦朧朧中聽到有人叫我,接著一股鈍痛由眉心擴散開來,一並覺得頭大了不少,沉!
“你在這裡趴了一整晚嗎?”一臉病態的郎世寧遞給我一碗溫水,用嘶啞的聲音問:“還祈禱了很久?”
是的,這小小禪房隻有一張大炕,兩個病人在上麵,我不便躺上去,便趴在炕沿兒上為他們祈禱。
我揉著眉心,喝完水才道:“沒多久了,祈禱著就睡著了。好在你門終於醒過來了!上帝保佑!”
“你整晚都沒休息好,要不要到床上睡一會兒?”
我搖搖頭,站起來略作伸展,捶打著酸痛的肩膀說道:“我看天都亮了,楊大人很可能已經回來了,這個寺院不讓陌生人進來,我得出去接應一下,要是不行,我們免不了要早點收拾東西走人!”
出得門來,天空還有些灰,下過雪後,滿院子飄著乾冷凜冽的梅香。黃牆紅瓦顏色鮮明,院內幾株紅梅花苞上墜著冰淩子,美豔中多了幾分清冷,賞心悅目。
詩情畫意一般的中國院落,讓我心情大好。
大門外沒有人看守,我猜那位大人物已經走了,便大大方方地走出去。
昨日進來的時候隻顧低頭走路,大雪蔽目,視線也不夠清楚,此番走出來才發現,這寺院院中有園,園中有院,規模實在不小,格局實在複雜,而且每個院落都有四個月門,四條出路,一著不慎,肯定錯到底!
聽說和尚起得早,我卻一個人也沒見到。隻能摸索著,想著大雄寶殿的方位走。
不多時,聽見左手方位傳來誦經的聲音,我便加快步伐,往那邊去。
穿過一個月門,迎麵而來的卻是層巒疊嶂的假山和淙淙的流水,假山之端有石階數級,拾級而上,見一精巧的亭子,亭中有一石桌,桌上一酒壺,配一酒杯,坐中卻空空然。
我暗自納罕,和尚禁酒,是誰一大早在此飲酒?
“臨機勿退讓,遇事當思量;勿妄想過去,須思量未來;負丈夫之氣……負丈夫之氣……”
假山下有吟誦聲,是渾厚低沉的男聲。語調中充滿惆悵,背到一半,似乎忘詞了。
我從亭子裡探出頭去,左看右看,都看不到人,等了半天,那人還在‘負丈夫之氣’這句徘徊,不一會兒,又傳來歎氣和手擊打石塊的聲音,似乎是急了。
“負丈夫之氣,抱小兒之心;就寢如蓋棺,離床如脫履;待人常恭敬,處世有氣量。”我提醒了幾句。
這是一段不知段不知從何時流傳下來的佛家養生‘百字訣’。
其中‘負丈夫之氣,抱小兒之心’,是說做人要有大丈夫的氣量,而同時又要保持一顆童真之心,這樣才能保持好心態。
想是謁佛者遇到了心魔,我好心勸慰:“先生,莫要和石頭過不去了,受了傷痛的可是自己。”
“誰?”我幫了他,他的聲音卻驀然嚴厲起來,語氣中威壓甚重。
瞬間我反應過來,這不是尋常謁佛者,是那位大人物!
想道昨夜胖和尚的千叮嚀萬囑咐,我連忙縮回腦袋,落荒而逃。
身後有若隱若現的腳步聲緊緊跟著,在這深深宅院裡,實在不是一般的恐怖。
我跑得越加慌忙,一不小心就撞了人。
“嗷!”迎麵而來的人被我撞飛,嗷地一聲慘叫。
我飛快地往後看了一眼,什麼都沒有,長籲一口氣,將被撞倒的小和尚扶起來,“抱歉抱歉!”
說來也巧,竟是昨天給我們開門的惠勤小和尚。
“秋施主,你慌慌忙忙地跑什麼呢?”他揉著屁股,不悅地很。
我嗬嗬一笑,掩飾道:“正找你呢!我們要走了嘛,道個彆!”
“你朋友病好了嗎?哎呀,對了,你怎麼胡亂在寺院裡逛遊呢!”他一跺腳,把我拉到牆角,“昨天不是交代過你了麼,不要出須彌院,你怎麼不聽呢!萬一被王爺的人發現了,你……呀,說漏嘴了!”
王爺?
封建王朝等級金字塔上,僅次於皇帝的等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