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門之隔,屋裡屋外都安靜了一瞬。
程綰綰沒什麼膽子,太子又擰著眉、冷著臉,她更有些怕。但是,或許是因為昨天晚上的事,她打從心底對太子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信賴。
程綰綰輕手輕腳往裡又走了兩步,很小聲:“太子殿下,我能不能……”
她話沒說完,門又“咚咚咚”的響了,敲門的人越發急躁。
江訣看了苗娘子一眼,苗娘子會意,往門邊去:“誰啊?這是怎麼了?”
程綰綰看苗娘子要去開門,忙悄悄地挪了挪,瑞雪沒有動,她又伸出手,悄悄扯了扯瑞雪的袖子。
主仆二人躲在角落,不至於一開門就被外頭的人瞧見。
江訣把她的小動作看在眼裡,眼皮一耷,隻當什麼都沒有看見。
苗娘子打開了門:“幾位貴客,這是怎麼了?”
常來玲瓏閣的人都認識苗娘子,見是苗娘子,外頭幾人一時都有些愣住,難道真是看錯了?苗娘子總不會包庇誰的。
沒人說話,片刻,打頭的聶雲霜開口:“苗娘子,方才我們在小間說話,有人在外頭偷聽,我們追出來,瞧著那人是跑到這邊來了,苗娘子看見了嗎?”
聶雲霜是平康侯的女兒,她母親曹氏是當今皇後的妹妹,她適才在雅間中說的姨母,便是指的皇後。也正是因為牽扯到了皇後,又議論了東宮,她們這才追出來抓偷聽之人。
聶雲霜身份尊貴,言談舉止自有一股高門貴女的氣勢,苗娘子是生意人,萬不會拂她的麵子,立馬堆了笑道:“聶小姐耳聰目明,定是不會看錯的,隻是我一直在這裡,也沒有聽見什麼動靜,許是那人又跑走了。不知聶小姐可看清了那人的模樣?我好叫閣裡的娘子們幫聶小姐一起找一找。”
聶雲霜搖了搖頭,有些煩躁:“就是沒看清長什麼樣。”
苗娘子心下略鬆,麵上跟著皺眉:“那——這樣吧,我喚幾個娘子來,陪著聶小姐再四處找找看?”
“不必了。”聶雲霜道,帶著人轉身離去。
苗娘子剛鬆了口氣,聶雲霜突然又停了步子,轉回身來。
聶雲霜盯著苗娘子順手掩上的屋門,心中突然升起疑竇:“苗娘子,這小間裡,是什麼人?”
苗娘子心下一緊,麵色不變,笑道:“是位客人,正在看脂粉樣式呢。”苗娘子壓了壓聲音,“可挑剔著呢。”
聶雲霜見苗娘子神色無異,本也打消了懷疑,可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這半掩的屋門說不出的奇怪。
她終究還是道:“哦?是位什麼客人,我可認識?我進去看看,興許是熟人。”
聶雲霜說著,就要去推門,苗娘子忙阻攔:“聶小姐,這、這不太好吧!且先容我進去知會一聲吧!”
門口的動靜,屋裡人聽得分明,程綰綰麵色發緊,兩瓣唇抿得煞白,她慌亂無措,再次去看男人,眼中含著懇求。
江訣皺眉,視線落在門口,並沒有看程綰綰,不過很快,他轉眸看過來,正對上程綰綰祈求的眼神。
他視線略微頓了頓,然後,麵無表情地敲了敲桌麵:“過來。”
程綰綰愣了愣,不明所以,但看見男人冷峻的樣子,腳下很快聽話地邁步,走到桌邊。
江訣又抬了抬下巴:“坐。”
不是客氣友好的語氣,是命令的語氣。
門口仍在糾纏,程綰綰抿唇,不知男人要做什麼,是要幫她遮掩,還是……把她交出去。
但她彆無辦法,隻能聽他的話,老老實實坐下了。坐歸坐,卻坐不安穩,她神色明顯緊張,身體緊繃著,坐姿顯得很僵硬。
江訣掃了她眼。
不過幾個貴女,就把這小丫頭嚇得麵無血色了,一張小臉蛋兒煞白,配著頭上兩邊各簪一朵的、小小的淺粉色絨花,像隻受了驚的小兔子。
不過,江訣不喜歡兔子,也不喜歡嬌弱膽小的女子。
好在程綰綰才剛及笄,方滿十五,江訣都二十二了,看她,倒不似尋常看女子,而是跟看小孩子差不多,也就無所謂什麼喜歡不喜歡了。
江訣沒工夫哄小孩,很快轉向門口,冷肅出聲:“讓她們進來。”
苗娘子知曉裡頭已經安排妥當,遂不再阻攔,這才讓人進門。
一番糾纏下來,聶雲霜已經越發懷疑,但等苗娘子讓開,她才往裡走了兩步,腳步就猛然頓住。
看清了雅間裡坐著的男人,聶雲霜猝然瞪大了眼睛:“太、太子殿下?!”
江訣是玲瓏閣背後主人這事,除了他的親信,沒有彆人知曉,也不能讓彆人知曉。
江訣也沒想到,今日會被人撞破他在此處。他沉著臉,眉心緊蹙,煩躁和不悅,溢於言表。
聶雲霜剛才氣勢洶洶,看到江訣,頓時蔫了,先是在心裡懊惱叫太子看見了她這副咄咄逼人的樣子,但轉念一想,她又忽然好奇起來。
“殿下為何在此?”聶雲霜忍不住問。
江訣撩起眼皮看她,什麼話也沒說,但眼睛裡透出了一股浸寒的冷意,冷冷地看著她。
聶雲霜驚覺失言,她哪有資格過問太子殿下的行蹤呢!她連忙低下頭去,可心裡又好奇,便悄悄用餘光往屋裡瞟。
這一瞟,她才看見,太子側對麵的桌邊,還坐了個人,而且還是個女子!
聶雲霜正要抬眼細看,江訣冷道:“孤來這裡給孤的太子妃買胭脂,怎麼,還要向你知會麼?”
他聲音一沉,就帶出多年上位者的威勢,讓人覺得壓迫得很。
聶雲霜連忙搖頭:“臣、臣女不敢!”
她說著,也看清了,桌邊坐著的人不是彆人,正是昨晚程家那個小庶女!
竟真的是她!太子真要讓她做太子妃,還專門帶她來買胭脂……
聶雲霜心神俱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