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綰綰被嚇了一跳,太子突然間發怒,漆眸裡戾氣陡增。因點心是她遞過去的,太子陰沉暴戾的眼神,也在第一時間鎖向了她。
幾回接觸下來,程綰綰一直覺得太子雖然為人冷淡,脾氣不算好,但也並不是一個很難相與的人。她雖然不懂揣摩上意、討人歡心,但隻要將來侍奉的夫君不是一個喜怒無常的人,那她想,她應該也過得下去。
可是這一瞬間,程綰綰仿佛回到了生辰宴的那天,那種冰冷的恐懼和無望,再一次席卷了她。
明明剛才還好好的,怎麼他突然間就生氣了呢?
程綰綰以為,她已經慢慢不怕太子了,可現在才發現,她還是怕的,隻是她一直說服自己刻意去忽略了那些不安和畏懼。
然而當男人展露出一點上位者的威勢,她就原形畢露了。
“殿、殿下……”她一時連話都說不順,腿腳發軟,人一灘水似的,從椅子上滑了下去,跪在了地上。
太子震怒,不僅程綰綰,程秉融甚至做客的聶雲霜,也都齊齊跟著跪了一地。
程秉融也全然不明所以:“殿、殿下,不知何事冒犯殿下……這點心是廚房備的,是、是有什麼問題嗎?”
江訣厭惡瞥地上扔掉的點心一眼,看程秉融時,眼底帶了不易察覺的審度:“你自己看看,你備的什麼東西。”
程秉融茫然,慌忙爬過去撿起地上的點心查看。
可是看了又看,還是什麼都沒看出來。
這過程中,江訣一直盯著他,見程秉融像是真的不知情,他才冷冷開口:“這點心裡有杏仁。”
程秉融一愣,跟著大驚,連忙請罪:“殿下恕罪!廚房的人真是不當心,竟拿混了杏仁的點心奉來!微臣下去一定狠狠責罰!殿下息怒啊!”
程綰綰懵懵的,不明白隻是杏仁而已,就算太子不愛吃杏仁,也用不著發這麼大的脾氣吧。
她卻不知道,江訣對杏仁過敏,小時候吃過一回,渾身起疹子,又發高熱,人差點沒了。
自那回之後,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對杏仁過敏,皇帝疼愛太子,宮裡直接禁食杏仁,而宮外雖然沒有禁令,但官員貴戚人人都知此事,凡奉給太子的點心,必定慎之又慎,絕不會摻進去半點杏仁。
程府這份摻了杏仁的點心,往小了說是下人失誤,往大了說,卻和投毒無異。
江訣不能不多想。
程秉融也知道事情嚴重,再三請罪求饒。
良久,也不知道江訣是否相信了,他掀了掀眸,語氣冷淡難辨:“都起來吧。”
程秉融又小心翼翼覷了江訣一眼,這才起身。
廳屋裡跪著的人陸陸續續起來,程綰綰是最後一個,抓著座椅的手都泛了白,臉也是白的。
她的動作最慢,自然引人注意,江訣掃了她一眼,視線停滯了一瞬。
臉這樣白,是被嚇住了,她又在怕他?
江訣不知在想什麼,半刻,漠然移開視線。
這一鬨,江訣起身便說要走了。
程秉融也不敢再留人,一邊跟上去,一邊示意程綰綰送太子出府。
江訣快步走到門口,察覺身後的人小碎步跟上來,頭也沒回:“不必送了。”
男人語氣冷淡,其實和他一貫的語調並無太大的區彆,但程綰綰腳下一滯,莫名覺得,太子是遷怒她了。
江訣步子又在門口停下,聲音更低沉了幾分:“那個準備點心的丫鬟,找出來,杖斃。”
程秉融一驚:“……是!”
江訣出了門去。
程綰綰愣在了門口 。
程秉融催:“愣著乾什麼,快跟上去啊!”
程綰綰回神,不管怎麼說,還是趕緊跟出去。
但不過這一頓腳的工夫,程綰綰出去正院的時候,太子已經瞧不見人影了。
程綰綰原地躊躇了片刻,不知為何,許是春風沁涼,又或是太子那句“杖斃”實在冷酷無情,她的手腳有些發冷。
猶豫半刻,她選了條道,步伐沉重地踏了上去。
程綰綰最終還是沒能跟上太子,許是她選錯了路,又或是,太子故意不等她。
她穿過園子,仍沒看到太子的人影,倒是身後,聶雲霜跟著她出來了。
程綰綰知道聶雲霜不喜歡她,經過上次的事也心生防備,隻是這已經是在程府,她已經是避無可避了。
“你走得真快,我差點沒追上你。怎麼,太子殿下沒等一等你嗎?”聶雲霜道,語氣明顯有些幸災樂禍。
程綰綰與她不熟,又知她沒安好心,抿了抿唇,索性什麼話都沒接。
聶雲霜也不惱,反而笑了笑:“哎呀,你走得急,剛才是沒看見,你們府上那個備點心的丫鬟,死得可真是慘啊!哎,你說說,誰叫她什麼時候粗心不好,偏偏侍奉太子的時候粗心。要知道,太子殿下的脾氣不太好,一個不留神,那可是會丟了性命的!啊,對了,你要是真的嫁過去,可要小心了呀!”
誰都聽得出聶雲霜是故意恐嚇,可是程綰綰也是真的被嚇住了,控製不住的,一整張臉都變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