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朱甯從宮裡回來的時候心情很不好,回府後,得知有人要動他的雪鷹,心情愈加惡劣,臉色一沉到底,讓那張還帶著點娃娃氣息的臉顯得有些滑稽,他陰沉沉地看著徐玨,不說話。
徐璃看他的臉色也不好說什麼,扯著笑容,暗裡努力想著該怎樣勸說。
卻見王府管家出來說話:“王爺,人命關天啊,您還是快讓派人把雪鷹送去徐府吧,也免得王妃擔心,王妃自上次冒風寒身子還沒利索呢,這麼折騰恐怕又要病了。”
朱甯抿唇瞧了眼徐璃,她笑得有些勉強,又瞧了眼沒什麼表情的徐玨,順帶掃了眼正眼巴巴瞧著自己的小五,最後看了眼管家,隨後走出廳堂,向後院方向走去。徐璃臉色一喜,趕緊讓他們跟上。
雪鷹就棲在馬廄邊的一棵高大的古樹上。它剛來的時候是被好幾道鎖拴在鳥架子上,朱甯特意找高人馴養了很長一段時日,才去了它的野性,很是聰明乖巧,不過它隻認朱甯,隻肯與他親密,彆人一靠近便迅速飛遠。
朱甯示意其他人後退,吹了聲哨,那鷹便撲淩著翅膀飛下來,停在朱甯的肩上,從容地用喙順毛。朱甯伸手撫過它灰白的毛,眼半垂,想到了那個送他鷹的男人。
今日早朝,在一人之高的龍椅上,那個男人用冷淡的語氣向群臣宣布,西夏來和親的公主將被許配給福澤王,名分為正妃。朱甯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他沒有什麼表情地彆開視線,開始說下一件國事。朱甯執拗地盯著沒有再看他一眼的男人,直到早朝散了,趕緊追到禦書房。
皇帝坐在書桌後,一言不發地批著奏折。
朱甯緊咬唇,許久才開口,聲音有些發澀:“不是說好的嗎?我就隻娶一個,為什麼,還要再塞給我一個?”
皇帝放下朱筆,捏了捏眉心,“你該知道此番和親的重要性。”
“我知道,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偏偏指給了我?”
“你是最好的人選……”
朱甯打斷他的話,“這種理由根本不是理由!”
“那你一直無後這個理由呢?”皇帝抬眼看他,“若三年不出,便該娶妾,何況你是王爺。”
朱甯深深看著他,“皇兄,你是在逼我嗎?
皇帝垂下眼。
朱甯自嘲地一笑,“皇兄,你該知道,我抱不了彆人的。”
皇帝拿起朱筆,繼續批改奏折,邊道:“朕心意已定,你無須多說。”
朱甯眼睛有些澀,閉上眼,待稍稍平靜了心情,沒有請示就直接走出了禦書房。
走了沒多遠,被剛路過的李木子瞅到,笑嘻嘻地上前拽住他,拖著他去禦醫署喝酒。
“去年埋下的白梅酒,昨日剛取出,醇度正好,來來,王爺陪小臣喝一杯。”揭開酒壇蓋,一股清幽的酒香散出,縈繞在鼻尖,有種說不出來的誘惑,李木子得意地晃晃了酒壇,那股味兒更醇了,“王爺,這酒怎樣?”
朱甯被這樣一攪,之前的煩悶暫時扔到了一邊,他暢意地笑道:“確是好酒,李木子你就不怕本王都給你喝完了?”
“哈哈,就王爺這酒量,小臣怎麼會擔心。”
兩人便喝了起來。
朱甯其實並不喜酒,胃不好,不宜多飲,這是其一,其二是他酒量不好。不過朱甯好麵子,與旁人喝酒,看似杯盞不拒,豪飲千杯,實則都是巧妙地喝小半灑大半,所以至今知道他真實酒量的,除了當今皇上、管家,還有一個就是眼前這個太醫李木子。
他把玩著手上小巧的酒盞,青玉雕琢,溫潤精致,看似與宮裡的那些小玩意無異,其實裡麵含著朱甯的心思,皇帝在還是太子的時候因一些事而落下了病根,每到陰雨天膝蓋便會酸疼,所以朱甯特意把這青玉酒具擱在特製的藥酒裡,浸泡了個把月,待吸收透了才取出,這樣藥效便深深滲進了酒具,以後無論盛什麼酒,都會帶上藥性。那人收到禮後,卻隨手賜給李木子,後來李木子又開了方,把酒具浸泡了好久,消了那藥效,“我才不要在喝酒的時候都要聞到這股子藥味。”
看著帶著青意的液體在碧透的青玉盞裡一晃又一晃,朱甯有些淺淺淡淡的傷感,卻聽有人急促地跑過來,正要喊什麼,眼一轉瞧到福澤王,趕緊下跪請安,“王爺千歲。”
邊上的李木子已有些醉意,口齒不清地問:“小趙你跑這樣快乾啥呀,你家媳媳婦要生了啊。”
趙康挺想啐他一口,礙於王爺在邊上,隻好按捺下,恭敬地回道:“是蓉妃娘娘有喜了。”
回想到這裡,朱甯心口緊縮了一下,眼眸黯淡,這已經是那男人的第三個孩子了。摸著雪鷹的手不免加重了力氣,那鷹感到不適,便用喙啄了他的手,他才回過神,看了它半晌,向管家要來了匕首,迅速刺穿了它的胸膛,然後把屍體丟給管家,“收拾一下讓他們帶去。”聲音有些暗啞,帶著些許的疲憊。
徐玨拱手,“草民謝過王爺。”
朱甯沉默地轉身離開,走了幾步,想起了什麼,回身喚道:“徐玨,本王有話要說。”
徐玨讓小五先跟管家走,然後快步跟上朱甯。
小五擔心地看著少爺和王爺離去的身影。
管家把鷹交給下人,讓他們拿去挖了眼珠裝在檀木盒裡快馬送去徐府,隨後帶著小五去了前廳,又讓下人擺上幾碟點心,示意小五隨意。這王府的點心很彆致,小五都不曾見過,但此時他一心掛記著少爺,還哪有心思吃東西,但又不敢拂了管家伯伯的意,隻好拿了塊糕點,捏在手上,咬著唇眉頭緊皺,瞅向門口,一副望眼欲穿。
王府管家好笑地看著他,伸手摸摸他的頭,“王爺不會為難你家少爺的,小家夥放心吧。”
小五微微紅了臉,嗯了聲。
管家把碟子推倒小五麵前,“這些點心都是宮裡才有的,小家夥吃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