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他自己回想,那一日初見昭昭,王冬也同樣在她身後。隻落半步,與他對視時都不稀罕笑,光是看他一眼,便蹙了蹙眉梢。
白虎公子不可為人側室,難道昊天少主就當得麼?這實在是一道無解的謎題。
除了沉默,他不知道再作何反應。他也抿了一口茶水,品味到一股本不該有的苦澀,卻沒有嘗到應有的回甘。藏在桌底的另一隻手不動聲色地攥緊,他握拳,卻不能抓住想要的任何東西。
昭昭眺望著窗外的好風景。史萊克學院占地麵積實在很大,兼有碧空晴雲。片刻後她緩緩收回視線,重新望住戴玥衡,似乎是在精心思度過後才重新開口:“我們都很年輕。鑰衡,你有沒有想過,假使你日後遇到了真正想要與之共度一生的如意娘子,又或者我找到了那個‘正確’的郎君,我們又該如何應對呢?”
她其實並沒有做好與他人共度一生的覺悟。又或者說,她仍然不明情愛,也不認為自己會為某個人蹉跎一生。共度一生並不是一件多麼浪漫的事,也並不需要多麼濃厚的感情基礎,在她心中,未來的宗主正君和王夫並不一定要是她所愛之人——因為她很可能根本就不會找到這個“所愛之人”。
假使沒有情,沒有愛。那麼與誰共度一生真的重要嗎?她或許需要一位正君來打理內宅,而這個人是誰都可以。
可是她和戴玥衡難道就真的不會遇到更為驚豔之人嗎?這一切都是未知,都是不定數,都不可說。而她也並沒有母親那樣勘破時間的能力。
“如果你想的話。”她最後隻說,無聲地撂下了茶盞,小指尖墊著杯底,沒漏出來一點兒聲響,僅這一個動作就足見禮儀修養,“我們可以維持現狀,但不好說你會不會為我的未來正君讓路。我知道戴氏不會甘心讓你隻做一個側室。”
“……不會有彆人了。”戴玥衡垂著眼睫,低聲地說,“可是,昭昭。不會有彆人了。”
他的聲音實在太低、太輕,即便聽力敏銳如昭昭也沒有聽清。她於是再問一次:“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
但戴玥衡隻道:“絕無那個人為我讓路的可能麼?”
昭昭實話實說:“假使你是更好的選擇,那麼一切都不好說。”
這年頭娘子多情風流,並不是一樁惡名,反而能成就一段佳話。弱肉強食,千百年來已經注定,上位者當然擁有更多的選擇權。
“……好。我明白了。”戴玥衡道。他笑了一下,可以說是幽微,甚至帶有一種與白虎武魂相悖的柔和,“昭昭……來日方長,就祈求時光允許我們容後再議吧。”
昭昭沒有異議。若不是步步緊逼,這件事其實有很多回旋的餘地。她也並不是要求立刻解除昏約,畢竟這一切於她而言無有弊端,隻是因為戴玥衡想要談這件事,所以她才是真正應約而來的一方。
“我送你回去。”戴玥衡明白茶盞離手,這就是談話將儘的意思。因而起身,提出送一送她。
昭昭沒有拒絕。就像他說的那樣,來日方長,不必要鬨得太難堪。藍電霸王龍宗與白虎公爵不算世交,但也有點交情,保持良好的關係總不是壞事。
戴玥衡體麵地送她到宿舍樓下。上了樓又進門,不出意料地看見房間裡窩著一隻王冬。他裹著柔軟的毛絨絨的毯子,手裡的書沒翻幾頁,好像在發呆,卻能在她進門的一瞬間撲過來,拉著她問東問西:“怎麼樣?你們倆談什麼了?談得怎麼樣?快告訴我啊!那昏約又怎麼辦了?”
昭昭接住他,輕輕地勾了一下唇角,道:“維持現狀。”
“啥?!”王冬瞪大了那雙漂亮的眼睛,於是雙眸之中的粉藍愈發晶瑩,“這不是什麼也沒談出來嗎?那還去了這麼長時間?”
“也沒有很長時間。”她無奈地說,“不到半個時辰而已。你這麼關心這個乾嘛?”
他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又好像刺豚一般防備地豎起尖刺,“我那是八卦、八卦一下!”
“你不是最不稀罕這些,對八卦一向沒興趣?”她笑著問他,這一次眼底裡有分明的笑意。
王冬便嘟囔著低聲道:“彆人的八卦我當然不感興趣,不過你的八卦,那就不一樣了嘛……”
昭昭沒問他有何不同。實際上她原本想問,複又將那些未能出口的言語沉入腹中,到最後來隻說:“貧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