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音 緣何不敢看(1 / 2)

祝令儀是個顯見的樂子人,但這並不意味著她願意看到自己的國家蒙羞。畢竟隻有日月帝國強盛,作為國教的聖火教才能不斷擴大其領導力。

儘管她並不是天生的日月帝國人,隻是在某任皇帝的授意下入了日月國籍。非要說的話……她本是天鬥帝國人。

不過,這也不過是崩裂在時光長河中的碎片而已,那個不存在的國度,早已粉碎於過去和曾經的故國——幾萬年後,又能算得了什麼東西呢?

至少她現在是日月帝國人。為自己所屬的國家效忠,這是[神]教導給她的。那一位曾經也入凡塵,也為人臣,因此有豐富的玩弄權術的經驗。

放眼萬年前,聖火教也曾是整個大陸的至高教廷,地位類似於先神代的武魂殿——不如說,當日聖火教的創建正是為了取代武魂殿。

但鬥羅大陸的人們普遍沒什麼信仰可言,因此聖火教實際上也隻是接替了武魂殿的行政地位,並沒有收獲到多少虔誠。

不過沒人在乎。包括祝令儀。

嚴格來講她也沒有多在乎那位聖火之神——天底下哪有這樣一位神明,說到底不過是杜撰。她的信仰從始至終都不在此,所以她說,沒人在乎。

幾個王朝之前,日月大陸和鬥羅大陸碰撞,日月大陸戰敗,淪為帝國。在信仰消亡的當代,那一任日月皇帝向聖火教主拋出了橄欖枝。

奉其為護國神教,尊其為日月國師。

作為代價,願聖火庇佑我日月不敗不衰。

祝令儀那時候垂著眼睛看那位皇帝,輕輕笑了一下。

皇帝跪倒在地,親吻教主的裙裾和袍角,她聽得從上方傳來她凝結冰冷的,卻又仿佛帶有絲縷愉悅的清淩嗓音。

“善。”她道,下巴抬起來一點,神秘矜貴,不可親不可近,然而欺霜賽雪,“如此,神佑日月。”

可惜的是幾百年來日月帝國的皇帝們似乎都忘記了這件事。尤其是今上,明明命不久矣,卻仍然不能想起四千年前他的祖先是如何虔誠地親吻她的手指。

不過祝令儀也沒太在意。她最近比較在意那位朝中地位斐然的明德堂主、紅塵族長。

大約是因名姓中就帶了“紅塵”二字,即便鏡紅塵生得再如何冷清,又是再如何拒人千裡,始終都因他的姓氏和那副美貌生出一點旖旎的意思。明德堂主有時會以假麵示人,是因他覺著自己原有相貌太過於秀氣而不能服眾。

要祝令儀說,秀氣其實也好,男人又沒有多大用處,與其拘泥於建功立業,倒不如生得好些,找一位如意娘子早早托付終身,那才是男人所能擁有的最大幸福呢。

前些日子的聖火大典上她與他見了一麵,既是國教的典儀,自然要以真麵目示人。於是鏡紅塵卸下那張麵具,而祝令儀也解去了覆麵束眼的白紗。

與其說是遮蓋容貌,倒不如說是為了遮蓋雙眼。她是本體武魂,24小時毫無間斷也毫無停頓地被動運作,其實很有些負荷。以她魂力,那些負荷倒算不得什麼,隻是由於武魂特殊性質,她每天看到的東西太多。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如同顯微鏡和掃描儀一般運作不停。

總之,聖火教主就這樣和明德堂主坦誠相見了。而她其實看得出來他對她多有好奇,縱他縱橫官場多年,也到底是個男人,神情不能說是掩飾得一乾二淨。而祝令儀這個人,又慣會挖掘表象之下的東西。

那時候他看她是何等神情神思?警惕,好奇……一瞬間的暗淡,僅一個呼吸間的力氣,就能叫人直勾勾沉進深海裡去。

祝令儀當然不會沉進海裡。所以隻會是鏡紅塵。

她看到有趣的東西。視線相接幾秒,兩雙湛藍眼眸相對,她視力太好,從他那兩丸瞳孔中看到自己倒影。她見他久久凝視甚至愣神,忘記移開視線,在六眼那蒼天之色中摔了一跤才反應過來,此後便是回避,他竟不敢再看自己。

所以祝令儀說,有趣。

過後二人便沒什麼交集,隻是祝令儀愛往明德堂和日月皇家魂導師學院跑了。她做事向來不需要理由,也不會有人敢問她要一個理由,即便真的有,她也可以搪塞天命二字,越是模糊不清,越是惹人生迷。

有時候碰麵,也不過緣慳,於是一點低頭,彼此頷首,到底沒能有幾多糾纏。

正因為沒有糾纏,她才會感到困惑。從她[看見]的未來裡,她見二人日後多有纏綿悱惻,這也是她第一次[看見]紅線。

紅線代表的是個人姻緣,與一國興衰和大陸命運相比顯然微不足道。因此她也沒多在意。

令她更感興趣的其實是後神代的命運之子。在星羅帝國的方位,誕生的一綹不容忽視的靈光。

至此她明白,神代迎來了終結。一個時代結尾,換另一個時代抬起頭來。

日子就要這麼慢悠悠地過,先前說過祝令儀近些日子很愛往明德堂跑,去見她們的堂主。但要明德堂主鏡紅塵本人思度,他說這更像是一種巡視。

他不明白這是不是太子的意思。神明意誌的代行者輔佐者太子,此刻或許也代行了太子的意誌。

要祝令儀說,徐天然還不配她為之代行。她所代行、信仰、效忠的一直是那位至高之神。這天底下隻有一個人能讓她心甘情願地獻上忠誠,而那個人顯然不會是徐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