違規 斬於劍下吧。(2 / 2)

不奇怪。當然不奇怪。冰帝喃喃道。她又回想起四萬年前極北之地昏暗的天地,狂風暴雪之中,一條玉色的長龍展開了威嚴的雙翼,金瞳淡淡,繚繞烈焰。龍嘯破天,那道龍息令極北之地所有的魂獸銘記至今。她永遠也不會忘記龍神的氣味,永遠。

而祝令儀隻是淡淡地收回了視線。

早在兩年前她就[看]到了命運之男的命軌。而今再過兩年,縱然世界線被撥亂,她也能夠清晰地穿透他的識海,[看]到他精神世界中的魂靈。

百萬年魂獸天夢冰蠶,四十萬年極北之地霸主冰碧帝皇蠍。還有一縷來自異世界的強大幽魂。他可真是……好命。

好命到讓人忌憎。

不過也沒有什麼好忌憎的。若說命好,她也沒差到哪去。遇見尊神就是預支她漫長生命的、一輩子的運氣。無論在那之前遭遇多少苦痛,無論在那之後固守過多少孤獨寒霜,又有多少風刀霜劍、腹背受敵。她都甘之如飴,她都可以說,那是幸運。

話雖如此,祝令儀百無聊賴地撐住了臉頰,漫無目的地想,她卻不得不和命運之男硬碰硬了。幸運的是至少他如今羽翼未豐,不幸的是日後他必將成長。不過還遠著呢,且讓她再放縱幾年吧。

況且並不是隻有鳳凰才能夠浴火涅槃。

此後又過了幾日,大賽其實沒什麼看點,因為大多數人隻會將賭注壓在史萊克代表隊身上。儘管她們今次隻派出了預備隊出戰,這讓無數人百思不得其解,也包括她們的對手。祝令儀卻明白這是史萊克不得不為之的選擇,她們的正選已經折損,可謂是折戟沉沙,天憎英才,實在讓人可惜。

祝令儀同樣在那段令人無言落淚的慘敗當中[看]到了馬小桃。闊彆多時,她再次看到了那隻鳳凰,然而她的羽翼豐滿,神采奕奕,看起來不再需要極致之冰,她已經是真正的極致之火鳳凰。

這是唯一一件讓她滿意的事。儘管馬小桃因傷而不能上場。

對於祝令儀而言,流淌的時間不過是被海浪拍拂的金砂。大多數時候她都不會認真記住哪一天發生了哪件事,人是左耳進右耳出,她是根本不往腦子裡進。那些不重要的,無足掛齒的,與命運無關的小事,隻會被六眼自動捕捉再存儲進記憶宮殿裡,以便日後取出查看。

也因此,她的大腦大多處於休眠狀態,放空,不考慮任何事。她固然是大賽的總裁判,但這並不需要她真的認真觀察每一位選手,六眼會依據提前設定好的程序嚴謹地捕捉所有人行動的軌跡,在出現違規行為時喚醒她的大腦。

祝令儀現在就正在被違規行為喚醒。

年紀大了,有時候不得不進入休眠狀態發呆。這會兒冷不丁地醒來,讓她的指尖沒禁住挨過額角,再煩困地揉了揉太陽穴。她已名滿天下,控製之祖,當世第一的精神係魂師,黃金級本體武魂,除了命運的節點,除了命運之男,還有誰敢在她麵前耍小聰明?

是啊。除了命運之男。

她凝神去看。

海神的女兒和命運之男依偎在一處,顯然精疲力儘,正一同使用魂導器奶瓶恢複魂力——使用恢複道具在比賽中是被嚴令禁止的。

而在眾人眼中,二人隻是很有仙風道骨地自火光與塵埃中現身,冷靜地站在對手麵前而已。

命運之男……他叫什麼名字來著?祝令儀此前從未往心裡去。這天底下有很多命運之子,她們的名字,她沒必要挨個兒去記。除了尊神。尊□□諱已經被鐫刻在史書當中流芳百世,名垂千古,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的雕像被塑在史萊克城內和天魂、鬥靈兩國的都城中央,千年萬歲,椒花頌聲。而她也會用一生去牢牢地記憶。

命運之男的武魂同樣是精神係,他那雙眼睛是靈眸。就在此刻,他用了精神乾擾的魂技,編織了一個假象,以隱藏她們使用奶瓶的事實。

祝令儀忽然感覺到無語和無趣。這麼多年來,她經常感受到無趣,但無語這種情緒並不多見。實際上她在麵對徐天然時偶爾會有這種情緒——都說了,她對蠢貨,尤其是男性蠢貨過敏。

命運之男的師長沒有告訴過他,大賽的裁判長是當世第一的精神係武魂嗎?若論精神力的操縱,她無外乎這方麵的鼻祖。即便是尊神也並不精通此道,但祝令儀不認為這是她的弱點——拋卻神之眼的能力不談,她本身不具備精神屬性,這並不代表精神力是她的弱點。這天底下能突破她防禦的人恐怕還沒有從六道輪回之中脫身。

祝令儀想了想,她似乎沒有必要給海神的女兒太多麵子。尊神固然與海神達成過同盟,但那都是“過”了;尊神的夫郎固然與海神是忘年之交,但在這條世界線,他的女兒和尊神的女兒又不是這種關係——畢竟這個世界的尊神的女兒壓根就沒有誕生。

……況且,尊神也對她說過。

“皚娘,”銀發的至高之神笑眯眯地說,她的麵龐其實生得很冷,無情的韻味勝過世上任何一種凜冽的風霜,但她又實在愛笑,尤其在她自稱年紀大了之後。於是那冷意在轉瞬之中消弭,令徹骨的寒風也在須臾之間融化,四散入她燙金的眼眸,被攪碎成薄薄的笑意,“你知道人情社會嗎?人在社會化的過程中也在成為社會的一部分,我們在社會中進行交往和人際關係的交換,然後成為‘社會人’。……不過我的專業不是社會學。”

是啊。祝令儀在沉默中[看]到,您的專業是商務經濟學。雖然她不太明白那是什麼意思——尊神的命軌很難讀懂,六道輪回中深埋了一層迷霧,大概這世界上很難有人能看清。這是世界法則的力量,她隻能艱難地辨析出另一個位麵的一小部分。

“請您示下。”她說,眷戀地將臉頰埋入她的掌中,依賴地蹭了蹭。

“我的意思是……哎呀,你不是有劍嗎?”

尊神微笑著說,“把那些繁文縟節、紛亂的人情全都斬斷吧。不必在意任何東西,也不需要顧及任何人的麵子。我是說過要你為我看護聖火教,但不需要你為此不痛快。”

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縱情瀟灑如猛虎玄水。將一切不虞,全部斬落劍下吧。什麼命運之男?故交之女?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給她們點禮崩樂壞的震撼,給她們點顏色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