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櫨認認真真為孟宴禮畫了一張卡片。
淡灰色基調,是青漓霧靄蒙蒙中的山海,上麵寫了一行祝福語。
她看過孟宴禮相冊裡那些令人羨慕的歡樂時光,總覺得,到他生日那天,那些相冊裡的家人都會出現,來陪孟宴禮一起慶祝。
像照片上那樣,準備蛋糕,準備禮物,點好蠟燭拍著手給他唱生日歌。
孟宴禮身份證上寫的,生日是7月21日。
但一直到7月20日那天,彆墅裡仍然隻有黃櫨他們三個人。
最奇怪的是,楊姨也對此沒有任何表示。
明明前些天鄰居家4歲的小女孩過生日,楊姨都記得,還慈愛地烤了香蕉蛋糕送過去。
怎麼到了孟宴禮的生日,反而什麼都不準備了呢?
一整天沒有動靜,晚飯後,黃櫨在廚房幫楊姨收拾東西,實在沒忍住,問了一句:“楊姨,我之前看孟宴禮的身份證,生日是7月21日,那明天......”
楊姨本來正在攪拌黃油,準備明早烤麵包。聽見黃櫨的話,她手裡動作頓了頓,臉上的笑容像是勉強擠出來的:“宴禮長大之後就不愛過生日了,可能,男孩子長大以後都是這樣的。”
說完這句,楊姨已經換了話題,說起明天是周末,海鮮市場會有新鮮的螃蟹賣,她準備去買一些回來,給他們做香辣蟹吃:“要是有生蠔就好啦,我前幾天和鄰居太太學會了做蚵仔煎呢。”
黃櫨知道,楊姨後麵的“香辣蟹”和“蚵仔煎”,都隻是在規避某個不願提及的話題。
她也就順從地笑著,說自己超級喜歡香辣蟹,很期待楊姨的手藝。
她想象不到孟宴禮的生日有什麼可諱莫如深的,孟宴禮年長她九歲,閱曆上已經讓黃櫨覺得有些深奧了。何況他這個人,總是對自己的事情絕口不提。
有時候黃櫨覺得自己像繪本中,“鑿壁偷光”故事配圖裡的小孩。她從他身邊借到了一點光,但他那邊是什麼樣的,她總也看不清。
夜裡十一點四十,黃櫨抱著她準備好的酒和手繪卡片,從房間出發,去找孟宴禮。
晚飯後他們在書房遇見過,黃櫨是去還借出來的書的,當時孟宴禮正靠在書房桌邊,對著電腦處理著什麼。
看見黃櫨進去,他也隻是略微抬了抬眼,顯然是在忙。
據黃櫨的暗中觀察,之後孟宴禮一直在書房裡,沒出來過。
她決定在夜裡十二點整,為他送上祝福。
過廊裡沒開燈,隻有書房敞開小半的門裡透出光亮。黃櫨墊著腳,悄悄湊過去。
她在手機裡上了個鬨鐘,準備提前五分鐘進去,先隨便聊聊。
十二點的鬨鐘一響,她就和孟宴禮說生日快樂。
靠近門邊才發現,孟宴禮正在同人通電話。
應該是開著免提的,電話裡有女人的聲音清晰地傳出來。
如果黃櫨是小動物,她的耳朵一定在捕捉到女性聲音時,瞬間豎起來。
有好奇八卦的小心思。
也摻雜著那麼一點點不是特彆愉快的驚愕。
黃櫨抱著酒,蹲在門邊,幾乎屏息。
女人的聲音很溫柔:“宴禮,你那邊還沒到12點吧?提前祝你生日快樂。”
“謝謝媽。”
“最近...最近你還好嗎?睡眠怎麼樣?有楊姨在身邊照顧你,你爸和我都很放心。楊姨身體好嗎?很抱歉沒能回去陪你過生日。”
這段話說得不是很流暢,說說停停,絞儘腦汁似的,說到最後,電話裡的女人似乎哽咽了一下。
孟宴禮很快開口:“我都好,楊姨也好。聽爸說,您最近在學攝影,有沒有什麼好的作品?”
“哪有什麼作品,就是隨便拍一拍。不過我們上個星期去了國王湖,St.Bartholoma很美,拍了一些照片,晚點發給你看。”
頓了頓,女人才繼續說,“宴禮,什麼時候有空回來住一段時間吧,我們都很歡迎你。”
不知道是不是黃櫨聽錯了,孟宴禮的媽媽說話時,好像有些小心翼翼的。
為什麼呢?
叫兒子回家住為什麼要說“我們都歡迎你”這樣的話呢?
不是應該很理所當然地問什麼時候有空去看他們嗎?
“你那邊時間不早了吧,早點休息,生日快樂宴禮。”
“謝謝媽,希望您也快樂。”
孟宴禮和他媽媽的對話聽起來好奇怪啊?
字裡行間有種說不出來的客氣?
雖然黃櫨和爸爸黃茂康通話更簡短,有事說事,沒事就掛。但孟宴禮家不應該是這樣的吧?
那些照片裡,孟宴禮的媽媽不是總在溫柔地笑著嗎?眼神裡也都充滿了對兒子們的溺愛吧?怎麼聽起來那麼疏離?
黃櫨在門口蹲了一會兒,突然發現,自從孟宴禮掛斷電話後,書房裡一絲聲音都沒有。
孟宴禮在乾什麼?
她悄悄地、悄悄地探頭進去,在有限的視線範圍內,匆匆搜尋了一圈。
沒看見孟宴禮。
哎?人呢?
黃櫨不死心,又看了一遍。
發現孟宴禮時,他就坐在書房的地毯上,靠著落地窗的玻璃,不知道在思忖著什麼。
今夜無霧,隻有一輪清冷的月懸在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