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寺人阻攔的話還未說完,修文殿大門轟然一響,已然被從外推開,喻裴樨大步入內。
“樨兒?”裴雪蹙眉:“你怎麼來了?快回家去。”
喻裴樨淡淡的看了一眼裴雪荼,都不曾搭理他,走上前去,打量著北梁天子梁馨德。
這是他頭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打量北梁天子,就是這個人,與南喻發動了十年的戰爭,喻裴樨下意識攥拳,圓潤的指甲幾乎陷入掌心的血肉之中,然,下一刻,喻裴樨麵容平靜,鎮定作禮:“太尉之子裴樨,拜見天子。”
“啊——”劉百金看到喻裴樨抬手,堂堂皇家禁衛軍右軍統領,竟嚇得抱頭蹲在地上,還以為喻裴樨要打他,驚慌失措,丟儘了顏麵。
喻裴樨對著劉百金冷笑一聲,故意看了他一眼下*體,還挑了挑眉,挑釁的意味再明顯不過,但劉百金不敢對視,往後錯了錯,竟躲在一幫子小太監身後。
“裴樨,”梁馨德道:“寡人不記得曾宣召你入宮。”
喻裴樨心中冷笑,麵上卻無比鎮定,甚至麵帶微笑:“裴樨是來恭喜天子的。”
“哦?何喜之有?”
喻裴樨繼續道:“太尉厚葬南喻人主,以此手段來平定南喻民心,在最短的時日之內,將南喻收歸,不費一兵一卒,大大縮減國庫開支與軍民傷亡,如此德行,足以彰顯人主的英明神武,愛民如子。如今南喻家家戶戶都聽說了人主的仁德,家家戶戶都受到人主仁德的蔭庇,天下一統,指日可待,這難道不該恭喜人主麼?”
梁馨德一愣,何止是梁馨德,便是連裴雪荼亦是一愣,不學無術的紈絝衙內,何時變得如此巧舌生花,能言會道了?三言兩語不隻是為裴雪荼開脫,甚至還言辭之中討好了梁馨德,令梁馨德無比受用。
喻裴樨心中冷笑,寡人上輩子活了二十九年,二十九年來文韜武略無所不精,論起拍馬屁,那亦是手到擒來之事,還能難倒寡人不成?
喻裴樨又道:“太尉仁德之行,旨在安撫南喻百姓,敢問劉內侍,敢問劉將軍,怎麼在二位眼中看來,便是太尉與南喻人主有舊?便是通敵賣國了呢?”
“再者,”喻裴樨不給劉端與劉百金辯解的機會,繼續道:“如今乃是盛夏,天氣炎熱,南喻潮濕,更甚濕熱,南喻人主的屍身……”
他說到此處,下意識暗暗握拳,繼續道:“南喻人主的屍身一路運送到梁京,難免腐臭,這一路招搖過市,不但會引起南喻的民意,也與人主仁德的宗旨不服,太尉如此做法,合情、合理、忠君、值守,敢問劉內侍與劉將軍,何錯之有?”
“這、這……”
喻裴樨的唇角劃開一絲薄涼的笑意:“既然太尉無錯,劉內侍與劉將軍如此擺弄是非,顛倒黑白,到底居心何在?!”
“人主!人主饒命啊!”劉公公一看事態不對,立刻扣頭:“老奴忠心耿耿,並無搬弄是非之心啊!”
“卑將……卑將也是無心之舉……”劉百金醒過夢來,指著喻裴樨道:“人主,就算……就算太尉此舉是為我大梁著想,可……可太尉之子傷人致殘,這要如何說法?!今日……今日必須給卑將一個說法!”
“嗬……”喻裴樨笑了一聲:“劉將軍,你我弈棋,有言在先,這不過是彩頭罷了,當時許多雙眼睛可都看著呢,昨日我裴樨輸了棋,不也被劉將軍當眾用棋盤砸漏了腦袋,也沒見著裴樨跑到人主麵前哭哭啼啼唧唧歪歪,怎麼,劉將軍身為堂堂神策軍指揮使,輸不起?”
“我……我……”
“哦是了,”喻裴樨不讓劉百金說一句完整話,繼續搶白:“裴樨險些忘了,如今的劉將軍,已然子承父業,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純純粹粹的閹人,閹人又如何能勝任神策軍指揮使一職呢?傳出去令人恥笑,旁人怕是要當我大梁無人。”
喻裴樨拱起手來:“人主,劉將軍身患殘疾,還請人主體恤,免去他神策軍指揮使一職,令劉將軍歸家養傷。”
梁馨德沒成想喻裴樨如此能言善道,把劉端與劉百金說的一愣一愣,毫無還手之力,咳嗽了兩聲:“這……太尉之子言之有理,隻是……神策軍指揮使一職事關重要,不可一日空缺,若不然還是……”
不等梁馨德替劉百金說好話,一直沉默不言的裴雪荼突然跨前一步,站出來沉聲道:“人主,犬子不才,雖文不成武不就,但勉強能勝過劉將軍一招半式,神策軍右指揮使一職,卑臣願舉薦犬子,臨危受命,為人主分憂一二。”
“甚麼?!”劉百金傻了眼,咕咚一聲跌坐在地上,又牽扯到了隱處的疼痛,呲牙咧嘴的痛呼出聲。
兒子閹了自己,老子還推舉他兒子頂替自己的神策軍大將軍一職?還有沒有王法了?!
看得出來,梁馨德懼怕裴雪荼,加之裴雪荼剛剛立功歸來,梁馨德沒有道理反駁,隻好硬著頭皮道:“太尉之子,武藝出眾,聰敏通達,又能言善辯,的確……的確堪當大任啊,既是如此,裴樨聽詔。”
“裴樨聽詔。”喻裴樨拱手。
他眯了眯眼睛,少年薄薄的唇角劃開一絲不著痕跡的笑容,北梁的狗皇帝要把自己的禁宮兵權交給寡人,那很好呢,從今兒個開始,有的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