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咳咳咳……”
喻裴樨咳嗽著,眼眸微微轉動,裴雪荼這個老狐狸,分明是在試探寡人,他似乎發現了甚麼端倪,寡人該當如何圓回去?
“樨兒?”裴雪荼見他咳嗽,連忙拍背,蹙眉關切的道:“如何?嗆著沒有,怎的這般不小心。”
是了,撒嬌!
喻裴樨腦海中突然蹦出這二字,裴雪荼愛子如癡,若是寶貝兒子撒撒嬌,可不就像是昏君遇到了禍水,指不定便能圓回去?
喻裴樨狠狠打了一個寒顫,這世上令寡人撒嬌之人,怕是還未有誕生呢!
下一刻……
喻裴樨操著不如何熟練的口吻:“樨兒聽、聽仆者說,這是爹……爹爹特意為樨兒買回來的櫻桃,爹爹這番好意,不就是酸了一些?便是苦的,樨兒也要入口,爹爹說是也不是?”
罷了,不就是撒嬌麼?寡人刀山火海尚且不怕,撒嬌而已,不值一提!
果不其然,裴雪荼一聽兒子如此乖巧的應答,心口的氣性瞬間平息了不少,道:“你怕是不隻打了品官之子,鬨出了事兒來,今日竟如此乖巧聽話,倒是叫為父不適應。”
“對、就是這般回事兒。”喻裴樨順著話道:“爹爹,樨兒知錯了,以後再不敢了,要不然爹爹便饒過樨兒這回,好不好?”
裴雪荼歎了口氣,輕輕撫摸著他的鬢發,道:“樨兒不必憂心,今日這事兒便揭過去了,彆說是你性子上來打了劉百金,便是今日再閹了那劉端一次,爹爹也給你撐腰。”
喻裴樨心中冷笑,好啊,哪日寡人興致上來,當真第二次閹割了劉端,你可彆哭。
裴雪荼道:“我裴雪荼的兒子,想怎般肆意,便怎般肆意,不需要畏手畏腳。”
喻裴樨心中不屑,麵上卻乖巧的笑道:“多謝爹爹。”
“好了,”裴雪荼道:“今日夜了,你跑這一大圈也是乏了,快些燕寢罷,爹爹便不打擾你。”
喻裴樨一生謀略驚人,這會子裝乖手到擒來,乖順的道:“爹爹亦早些歇息。”
“樨兒真真兒長大了。”裴雪荼感歎。
吱呀——
屋舍的大門一關,喻裴樨立刻收斂了全部笑意,甚麼乖順,甚麼乖巧,瞬間灰飛煙滅煙消雲散,“嘖”了一聲,自言自語道:“寡人需得漱漱口,去去油膩。”
裴雪荼從養子的屋舍中走出來,看了一眼緊閉的舍門,沉聲道:“許是我想太多了……”
翌日便是朝廷為裴雪荼準備的凱旋宴,因著裴雪荼之子裴樨突然從一個不學無術的衙內,一躍成為從二品大將軍,此次燕飲也附帶著恭賀神策軍右營指揮使上任,父子二人便成為了名副其實的焦點。
喻裴樨隨著裴雪荼進宮,今日燕飲的格調,乃是國宴級彆,凡是朝中數得上名字的卿大夫們,悉數出席,如今大梁皇宮止車門前,車水馬龍人頭攢動,一時竟出現了堵車的盛況。
太尉府的金輅車到了跟前,依照大梁的祖宗禮法,羣臣於止車門前下車,誰也不能逾矩,然金輅車堪堪停下,北梁人主梁馨德身邊的寺人立刻迎上來。
卑躬屈膝的道:“人主有令,打開止車門,恩賜太尉宮中行車!”
羣臣紛紛側目而來,排隊的輜車統統讓路,令金輅車通行,那氣派,那排場,便是連當今人主都不曾有過。
“太尉這次並吞南喻,功不可沒啊!”
“是啊,你看人主這恩典,咱們大梁,除了人主,還有誰能乘車通過止車門?”
“人主當真是對太尉看重到了極點!”
喻裴樨坐在車中冷笑,梁馨德可不是看重裴雪荼,而是因著昨兒個的事情,險些和裴雪荼鬨了不愉快,今日趕緊找補找補,畢竟梁馨德還需要裴雪荼替他打仗賣命呢。
金輅車一路進入千秋園,千秋園乃是大梁皇宮最大的園林,以千秋湖為中心,北麵一座玳瑁殿,據說乃是玳瑁與純金搭建而成,極致奢華。
千秋園乃是大梁人主舉辦燕飲之地,玳瑁殿便是取樂的宮殿之一,今日的慶功宴,便在千秋園玳瑁殿中舉行。
喻裴樨與裴雪荼堪堪入殿,北梁人主梁馨德立刻便來了,親切的拉著裴雪荼的手,一副哥倆好的模樣:“禦弟,寡人可把你盼來了,來,與寡人同坐。”
“卑臣不敢。”裴雪荼並不托大,他很冷靜,知曉自己的身份地位。
梁馨德也沒有非要叫他一起入座,不過做做樣子,還是那般和藹親切:“今日乃是禦弟的凱旋燕飲,禦弟隻管儘興!來,寡人先敬我大梁扛鼎之臣一杯!”
梁馨德主動敬酒,裴雪荼回敬一杯,喻裴樨看在眼中,不由得有些感歎,裴雪荼果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一般的臣子,曆下如此頭功,又被人主捧上了天,豈能不托大的?
而裴雪荼一板一眼,全然不將榮辱看在眼中,從始至終波瀾不驚,仿佛這些無上的榮耀,對於他來說不過草芥爾爾。
“可惜……”喻裴樨輕聲感歎,說到底,裴雪荼也是梁人,可惜他不是我南喻之人,若是喻人,寡人也不必與他反目,或許能引為知己,惺惺相惜也說不定……
隻能感歎一聲造化弄人。
“禦弟,”梁馨德笑道:“禦弟凱旋,立下如此大功,今日寡人便給禦弟助助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