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雪荼何等的精明,一看到喻裴樨“反常”的舉止,便知道喻裴樨並沒有當真生病,而是偽裝,於是十足配合。
“樨兒,怎麼病的如此嚴重,哪裡難受?”
“哪裡都難受,”喻裴樨一唱一和,往日裡他的聰明才智全都用在治國之上,如今這些聰明使喚出來,那叫一個得心應手:“頭疼、咳嗽,還有些憋悶氣喘,這屋兒裡人一多,便更顯得憋悶……樨兒、樨兒莫名喘不出氣兒來。”
他這般說著,還故意看向跟進來的國相池愁,分明是說給池愁看的,長耳朵的人一下子便能聽出來,池愁便是那個“多餘之人”。
池愁臉色當即難看的厲害,剛要開口說話,裴雪荼繼續應和:“樨兒變成這樣,還真是不巧,看來人主的敕令,樨兒是沒有這個福分了。”
他說罷,看向嚴崇:“嚴崇亦是神策軍指揮使,由嚴將軍來負責此次白寧使團的安危,人主與池相大可放心。”
嚴崇的確也是神策軍指揮使,但他出身微寒,倘或不是被裴雪荼相中,做了裴雪荼的徒弟,這會子還在市井廝混,因此白寧的國女,一定不會相中嚴崇做駙馬。
池愁哪裡能不知這個道理,氣得臉上變色,但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儘量沒有表露出來,反而扯出一個親和的笑容:“小衙內病了,那便好生的休養,白寧使團的事情交給嚴將軍,亦是一樣兒的,嚴將軍英武忠誠,人主向來對嚴將軍器重有嘉,定然能保護好白寧使團。”
嚴崇拱手道,一板一眼的道:“池相謬讚,崇愧不敢當。”
池愁素來是個精明之人,從不吃虧,眼下吃了這麼大的虧,哪裡能咽下這口氣,眼眸微轉,笑道:“小衙內抱恙在身,本該好生將養,神策軍指揮使一職擔子又太重,不若……本相替小衙內向人主稟報,自請辭去神策軍右軍指揮使一職,也便宜好生將養身子呢。”
喻裴樨心中冷笑,你還真當寡人是那個不學無術的紈絝衙內麼?想要由著這個借口,卸掉寡人的禁軍兵權,門都沒有。
喻裴樨虛弱的道:“咳咳……池相,您說笑了,這大梁朝廷的官員,怎麼能是生個病,說換變換的呢?若你這樣,我這樣,滿朝的文武亦都爭相效仿,朝廷豈不是要亂套了?池相您貴為人中龍鳳,宗室扛鼎之臣,想來……這麼簡單的道理,不會不明了罷?”
“誒,”裴雪荼接口道:“樨兒,池相年長你不少,又深得人主寵信文采韜略,難道連這麼點子道理也不明麼?”
“是了,”喻裴樨一唱一和,父慈子孝的道:“爹爹教訓的是,是樨兒多嘴了,池相您不會介懷罷?”
池愁眼皮狂跳,臉色鐵青,咬牙切齒的道:“怎麼、怎麼會呢?小衙內說的有理。”
“啊呀,”喻裴樨略微浮誇的扶住自己的額頭:“說了這般多的話,怪暈的。”
裴雪荼連忙扶住,分明知曉對方是在假裝生病,但裴雪荼心底裡,麵子上,便是忍不住的掛心:“快去再找幾個醫官,給少郎主醫看。”
“是,太尉。”丹蔻應聲。
裴雪荼又道:“茶水呢?沒看少郎主嘴唇乾澀了麼,這茶冷了傷胃,還怎麼飲,重新煮熱茶來。”
“可吩咐膳房做最軟爛易消化的膳食了不曾,清淡可口一些。”
裴雪荼平日裡話少,旁人說三句,他都不一定會開口,如今卻一連串吩咐了這許多,當下,女官丹蔻帶著仆者忙前忙後,池愁立在屋兒裡,儼然成為了一個礙事兒之人,好幾次險些撞著他。
池愁忍無可忍,黑著臉道:“太尉,既然如此,本相還要回宮稟明情況,便先告辭了。”
“嘖,”裴雪荼抽空撩起眼皮,涼颼颼的道:“池相還未走呢。”
池愁:“……”敢情裴雪荼已然忘了自己這個大活人。
裴雪荼毫無誠意的道:“嚴崇,送送池相。”
“是!”嚴崇拱手道:“池相,請!”
池愁冷哼一聲,一甩袖袍大步離開屋舍,闊步往外走去,這羞辱人的地界,他是一刻也不想停留。
池愁走到大門口,突然盯住腳步,側目看向嚴崇,幽幽一笑:“嚴將軍,上次……本相與你說的話兒,不知你考慮的如何?”
嚴崇麵容冷硬嚴肅:“池相所說,可是那些挑撥離間之辭?”
池愁一愣,沒成想嚴崇這般直來直去。
嚴崇不等池愁繼續挑撥離間,已然道:“請池相放心,有賴池相的幫助,崇與阿樨的乾係,反而親近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