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盤般的滿月正當空,皎皎的玉光灑在山另一邊海麵,伴著粼粼的波浪起伏,本該暗黑的海麵便像是誰放了千萬顆夜明珠般,明亮卻不耀眼,溫和而博大地存在著。遠處,那輪圓月映在水裡,像是多了一個月亮一般水上的那一個巋然不動,水下的那一個卻活潑俏皮,隨著波浪微微跳躍著,似乎都能聽見那歡樂的笑聲。
女魃已經顧不得擦汗了,更不敢像平時一樣大呼小叫,似乎怕驚破了這美景一般,輕扯著弓中卿的袖子問道:“這便是你要我看的麼?真美,真的。”
弓中卿沒有答言,隻是反握了女魃的手牽她繼續向前走去,沿著那山頂的高石繞了半圈,走到了直接麵海的那麵。那塊巨石從那一麵麵看與這山是一體的,沒想到這背麵卻是峭壁一般光滑,隻是底部留出了三四人寬的地方,再往外便是極為陡峭的下山之路。
“遇見你之前,我常常一個人來這裡看海,看月亮,”弓中卿拉著女魃背靠那峭壁坐下,晚風輕撫過她們地麵龐,像誰的溫柔的手,有著柔和的力道。“那時心情不好了,隻要到這裡來坐上一天,便會變得異常平靜,心裡也覺得溫暖起來,好像這個地方是我的歸宿一樣。”
女魃不同尋常的安靜,隻是聽著中卿傾訴。
“我以為我會永遠這樣一個人過下去,我天生體質孱弱,彆的妖都不願意與我做朋友,因為我不能跟他們一起修煉。還有一些似乎特彆願意欺負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總是落單的緣故。”弓中卿清婉的聲音似乎直接落在這海麵上,沉入深不見底的水中,像被深埋的秘密,永遠不示於人。
“我修為不及他們,又不願意求饒,所以每次總是很慘,慢慢的,呆在這裡的時間越來越長,便更不輕易接觸彆人,直到你出現。”
“你讓我知道原來我還是可以相信彆人的,原來還有人會關心我,不求回報。”
“中卿,”女魃一把握住弓中卿的右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第一次見到你時就很喜歡你,說不上來原因。好像我們很久之前就是朋友一樣。”
“而且,我最討厭欺負弱者的人。我父王說過,天地分離,萬物生存於其中,自有它的道理,並不是強者就一定比弱者要活的驕傲。就像月亮,雖然它沒有太陽的光和熱,不能帶給萬物生機,但是它自有它的美和存在的理由。”
兩個人相互依偎著,忽然就沉默了,氣氛卻沒有因此冷掉。反而在這靜默間更生出一種心心相印的溫暖,兩個原本陌生的女子,一個是萬人嬌寵的公主,一個卻是幾乎誰都能欺負的妖族,在這依山傍海的崖壁上,共同分享著一份友情,一份在萬年後依然生生不息的友情。
不知過了多久,弓中卿推了推靠在她肩頭入睡的女魃。“魃兒,魃兒,醒醒,太陽快出來了,不要錯過了。”
女魃嘴裡不知咕噥了一聲什麼,拱了拱腦袋又睡過去。弓中卿無奈地笑笑,伸出左手來捏著她的臉頰道:“祝~融~來~了~”
“什麼?!”女魃竟一下跳起來,睡眼還惺忪著,卻緊張的左右張望,一下子卻又反應過來似的,撲上來摟住弓中卿的脖子搖晃道,“你騙我!你騙我!”
她這一晃,弓中卿卻大驚失色地抓緊她道:“小心!”
女魃回身一看,身後竟是那陡峭的下山之路,遂吐了吐舌頭,聳聳肩笑了。
這麼一鬨,女魃的困意也去了七七八八,弓中卿揉了揉自己被她壓的幾乎麻了的右肩道:“一會兒就日出了,安靜坐下來看吧。”
“日出?”女魃從來不知日出為何物,天界都是自然而然便到白天的,從來都看不到什麼太陽月亮,更彆說日出了。
還未等到弓中卿解釋,女魃便轉頭看見那極遠的海天交界處微弱的淡金色的光,帶著淺玫瑰色雲打破黑暗,為初陽的升起鋪下紅毯。稍近處是清冷的淡藍色的晨曦,星星隱沒後黑暗也隨之漸漸褪去。
淡金色的光漸漸變得強烈,而緊圍繞著光的那片紅色的雲則漸漸蔓延,映在海麵上,又似是蔓延到海中一般。朝陽有些羞澀的撥雲而出,金光燦燦卻不刺眼,而是充滿活力地普照在廣闊的海麵上,暗夜已經完全散去,大荒又迎來了一個喧鬨的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