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燙手。
孔明卻醒了。
“我怎麼了?”
“先生發熱,隻怕是風邪之症,我們正在趕回荊州的路上,先生隻管歇著就好。”
“有勞將軍。”
“先生日後還請多保重身體。”
“不妨事。況且不日士元將至,那時我自會清閒一些。”
不是的。趙雲皺眉,這不是我要說的。
孔明看著船頂草蓬出神,就是不肯閉上眼好好休息。江風從布簾外吹進船艙,夾雜著細微然而悠長的聲音。
都督歸來——都督歸來——
東吳的人在江邊招魂。
孔明還在發愣。久到趙雲以為他終於要流下淚水的時候,他突然歎息,“終有一天,我也將埋骨黃土,那時葬我者,為我憑祭執幡招魂者,不知何人——”
“先生!”
趙雲大聲打斷了孔明的歎息。
再由著這書生發呆還不知道會想出什麼來。
他努力讓自己儘量嚴肅的看著孔明,一麵緊張的想著自己究竟想說什麼,想了很久,卻依然沒有結果。他隻好歎氣,“先生,趙雲聽不懂你的琴。”
他心想自己真是笨蛋,“也不知道要怎麼勸解先生。”
但他依然固執的看著孔明。
“趙雲隻有匹夫之勇,但是先生日後揮軍之處,趙雲願做先生的劍!”
“趙雲願做先生無往不利的劍!”
他一向有相信自己和相信彆人的堅定。
這種堅定總是很容易感染他身邊的人。
孔明輕輕笑起來,依然虛弱的笑容,卻含了絕大的愉快。
“子龍過謙了。”
孔明緩緩說道,“列子傳記伯牙攜琴於山川之間尋訪知音,得遇鐘子期。其實鐘子期不過是個樵夫,更不識琴,但他卻能聽出伯牙弦外之音。是以知音者,知心矣。我一向淡泊名利,佐使君者不過感使君一片愛民之心,但願天下人得遇明君賢主,故而征戰四方。知我心者,必與我同道輔助使君得天下。不同道者何謂知音。子龍自謙聽不懂琴,我卻以為知琴為輕,知心為重。”
他頓了片刻,又揚起嘴角笑道,“何況當日在樊城初遇,子龍舞的槍不是正合亮之琴音?”
趙雲愣在原地。
他當然記得樊城的初見。那是他第一次發覺琴聲可以包含很多東西,比如他槍上的淩冽殺氣,比如梨花落下的輕揚,比如他回眸間見到的恬淡身影。
他這才明白自己真是笨蛋。
他自嘲的笑起來。
孔明也笑起來,夾了幾聲咳嗽。
簡陋的扁舟在江中輕搖,把荊州和東吳,劉備和孫權,統統甩在兩岸的礁石之外,腳下隻有不停東去的江水。招魂的聲音早已遠逝,耳邊隻剩下風聲水聲。
鎧甲、銀槍、青岡劍和小白都在船尾甲板上,一向活蹦亂跳的小白居然悠閒的直打瞌睡。
孔明蓋著趙雲的披風在艙中睡著,終於不再皺眉,睡的很沉。
趙雲想,若是這船永不靠岸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