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列車難題嗎?
窘迫的、必須二選一的困境。
五條家選擇了五條悟,不、應該說是六眼,沒有什麼比讓六眼擁有者成長起來更重要。
“大長老,光梧死了。”
那是靈幻新隆來到五條家剛滿一個月時,他沒什麼表情的跪坐在大長老麵前與其下棋。
抬頭看了眼大長老與五條悟八分相似的麵孔,靈幻新隆垂眸食指在下中指在上,落下了交疊於其中的白子。
白子溫潤如玉、柔而不透,如果抬手昂頭將其與眼睛、太陽連成一線,眯上眼睛,就會看見其中微微泛出的瑪瑙黃色。
“啪。”
截斷——在舍棄大片的白子後,黑子的氣被尖銳的虹龍衝散。
大勢已定。
“光梧嗎……”
大長老依然是那副麵若冰霜的樣子,輸了棋也看不出氣惱的神色。他沒什麼表情的雙手端起熱茶抿了一口,淡淡回應道:
“五長老家的小子,我記得的。”
像是回想起了什麼,他頓了頓,接著說道:
“是個好孩子。”
“嗯。”
靈幻新隆也不出氣,隻是同樣看不出神色的喝了口熱茶,輕哼回應。
靈幻,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大長老黑色的雙眸中有些迷茫,他沒接觸過靈幻新隆這樣的年輕人。但——
靈幻是個好孩子。
與人為善、才華橫溢……最重要的是,他如何對待的悟大長老都看在眼裡。
沉思片刻,大長老最後開口道:
“忘了他,靈幻,他已經死了。”
啊……活著的人最重要的是麼?
靈幻新隆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但,才16歲、昨天還熱情的笑著說“靈幻大人棋藝比美惠姐還強了吧”的孩子就這麼突然的離開了時間……
雖然說不上多傷心,但他也無法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人的生命,真是脆弱啊。
—
一天後,靈幻新隆與大長老又在下棋。實際上,隻要一有時間大長老就會拉他去下棋。
雖然總是麵無表情,但大長老是個關注著靈幻的中年人。
“啪。”
靈幻新隆還是白子,勢如破竹,一列白色的奇兵迅速衝散一切,今天這一盤棋結束的比昨天還快。
“大長老,紀江死了。”
靈幻新隆語調平平,聽不出什麼情緒。
確實心情不好啊。
以大長老對靈幻新隆的了解,總是微笑著、語氣溫和的他突然不笑了,那的確是心情不好。
“我知道。”
大長老這樣回應道。
“靈幻,忘了她。”
—
一周後,棋局結束的更快了。靈幻新隆所執的白子三三兩兩分布在天圓地方之中,將局勢阻隔、分割。
“樹一死了。”
“我知道。”
“靈幻,忘了他,這不是你該做的。”
忘了他忘了她忘了……為什麼總要叫我忘了他們?
如果沒人記得,他們不就真的死了。而且,不是你們的家人嗎?
這不是我該做的……那什麼又是我該做的?安心被保護著、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做著悟的老師嗎?
殺人,被殺。
隻有知識,沒有記憶……
說到底,我這樣什麼都想不清楚的人如何教書育人?
靈幻新隆沒有說出自己的心裡話,隻是不那麼遵守禮儀的將茶水一飲而儘,差點燙到舌頭。
“我贏了。”
放下棋子,他起身快步向外走去。
去看看悟嗎?
不,算了。他擔心自己在情緒不穩定的情況下給小孩灌輸奇怪的思想。
去找美惠姐下棋吧……
至少五條美惠不那麼容易輸,也不那麼容易死。
—
一個月後,白子的攻擊性更強了。一顆顆白子不斷吞吃著周圍的一切,不放過任何的黑子。
這局棋結束的比以往都快。
“我贏了。”
大長老坐在靈幻新隆對麵,麵無表情的說道。
“啊……我輸了。”
靈幻新隆抱著和他一起被發現的那隻白兔盤腿坐著,也不失望,隻是有點恍惚。
雖然他是後手,讓了大長老那幾子,但他還是第一次輸給大長老。
“靈幻,你的心亂了。”
靈幻新隆也不抬頭,撫摸著小白的毛,複盤著棋局。
“不能一味進攻。”
他輕輕點了點頭回應著大長老的話。
“我知道。”
“我知道的……”
但是死了太多的人了,五條家每天都在死人。
有時是刺殺者,有時是一起生活的五條家的族人……一個又一個的人死去,連續不斷、看不到來處也找不到儘頭。
五條家在每一位六眼成長起來之前都是不辦葬禮的,因為會死的人太多。
五條家選擇了六眼,沒有什麼比讓六眼擁有者成長起來更重要。
哪怕來不及為了一個人的死亡哀悼,另一個人的死就接踵而至……靈幻新隆不想麻木,但他快像每一個五條族人一樣習以為常了。
靈幻新隆突然對大長老每天都重複的“我知道”有了新的認知——誰不知道呢?誰想死呢?
隻是沒有辦法。
大長老除了知道,除了加固防禦減少刺殺者潛入的幾率,又能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