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美惠姑且認為自己是個勇敢的堅定的果斷的向前走著的人，可她柔弱從未出過門的表姐卻為了自己的理想從不猶豫。

耀眼又勇敢。

她在聽到醫生死亡通知書後想過有這樣天賦的人為什麼是自己而不是表姐，就像兒時她想過為什麼有六眼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表姐會比我做的更好吧？

不等五條美惠這樣想完，她表姐將剛出生哭過兩聲便沒有任何動靜的五條悟塞進了她懷中。

剛出生的小孩很小、很軟，比貓咪都輕。

而五條悟並不像大部分小孩兒一樣在出生時並未發育完全——長得像個紅猴子、睜不開眼睛、也沒什麼毛發。

剛出生的五條悟已經很漂亮了，像玻璃娃娃一樣睜著自己天藍色的雙眼一動不動的看著五條美惠。

難怪會難產。

五條美惠苦笑了一下，人類的盆骨狹窄無法像絕大多數哺乳動物一樣供養胎兒到發育成熟。一旦人類的胎兒在母體內停留時間過長或者發育過快——絕對會死。

“所以表姐你血崩了。”

她不知道當時的自己是不是被嚇蒙了，在與表姐最後相處的時刻說著些奇奇怪怪的胡話。

像回光返照一樣，表姐現在的力氣很大，和懷孕前一樣大。她麵色如常的坐起給五條悟的雙眼纏上了繃帶，然後拍了拍五條美惠的頭：

“我很笨，比不過你，從小就是這樣。”

“但你小時候不是一直嚷嚷著為什麼沒有六眼嗎？你看，有了。”

什麼地獄笑話，五條美惠一時間被逗得愣住了。我小時候隻是嚷嚷著我為什麼沒有六眼，又沒叫你真的生一個……

“美惠，不要總是把事情壓在心底。就算我們並不是你這樣的天才，也是可以被依靠的家人。”

她死前和五條美惠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這樣的：“如果我們不行那就期待期悟吧，他可以的。”

“你不是孤身一人。”

啊……死了。

死了，一切就結束了。

她抱著五條悟去另一個房間坐下，讓從開始生產就一直站在旁邊的大長老與表姐多待一會兒。

“啊嗚。”

悟大概是餓了，他張嘴咬住了五條美惠小姆指。還沒長牙，但是力氣非常大。

“好，我放棄了。”

看著什麼都不懂的五條悟，她突然下定決心放棄自己構思過的、有一定可行性的，放棄人性與人倫的計劃。

“是悟啊，五條悟……”

想起表姐最後的那些話，五條美惠突然又不嫉妒她了。

五條美惠隻是突然意識到，原來自己已經是彆人眼中不可及的天才了；自己會比表姐猶豫，是因為自己更自由、自己的選擇更多，自己總能活下來……

她隻是除了書法什麼都不屬於自己，所以從來都沒有選擇，所以看上去才那麼的壯烈和堅定。

“明明是表姐和老頭的兒子五條悟，不要用六眼、無下限這種東西代指一個生命啊……”

表姐是愛自己的，甚至和愛著她的兒子一樣愛著自己——所以才會說出那樣有著互相照顧，互相扶持，但也有些交易性質的話語。

差一點……

五條美惠有些慶幸，如果不是那發自內心的厭惡，差一點她就和宅子裡令人討厭的大家一樣了。

“老頭，我不會讓悟和你們一樣的。”

不知什麼時候大長老走到了她的身後，五條美惠最後一次不用敬稱的這樣說道。

“……好。”

大長老的聲音聽不出情緒，站在背後五條美惠自然也看不見他的表情。

不過應該和平常的麵無表情沒有區彆。

五條美惠是這樣想的，她不太在意大長老是個什麼表情，隻是不被世界同化就已經拚儘全力了。

—

那為什麼靈幻新隆可以讓我有信心改變這個世界？

五條美惠百思不得其解。

因為他很強？不對。

她和靈幻新隆都不是個人英雄主義者，都不認為一個人就能改變世界，哪怕是擁有“六眼”的悟都很難做到——

五條家有一種很扭曲的生態，將所有人都和六眼綁定在了一起。過幾百年六眼誕生後，他們會堆砌一切金錢、性命隻為讓其長大，然後在六眼擁有者成功長大後在其領導下拚命擴大。

等六眼擁有者去世後就平穩發展，然後再下一個六眼的擁有者出生後拚命收縮一切隻為讓其平安成長。

但五條家曆史上有一任六眼沒能長大。結果？接近於滅頂之災。

既然不是靈幻個人能力所導致的，那是他在群體中發揮了什麼作用嗎？

啊……是了！

五條美惠恍然大悟。

靈幻是紐帶、是火星。

至少在悟出生的那一天，如果是他，一定會回頭看看大長老的表情的。

我還說我們很像呢，結果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