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知道那個小張平時對他妻子的態度,以及有沒有把最近自己去牌館的事向妻子坦白。
隻見安小梅聽完,漂亮的眉眼不經意地蹙過一下,唇邊泛起淡淡的苦笑。
“他說他還在忙呢,在跟朋友做什麼生意,”說這話時,她的口吻中夾雜著淡淡的歎息,“我也不知道他一天到底在忙什麼,可是他每天回來都好像很疲憊的樣子。”
“其實他這個人文文弱弱的,一向沒什麼誌氣,也沒有什麼遠大的抱負,這次突然的要去談什麼生意,我實在是有些擔心……”
說完以後,她看了慕九和正月一眼,似乎是擔心他們拿她剛說的話當做自家的家醜外傳給彆人知道,又擔心他們因此誤解了自己丈夫的品格,又難為情地牽牽嘴角,略略維護地說:
“當然我絕不是說他沒有什麼經商的頭腦……隻是、隻是你們也知道做生意這回事嘛,有時候單靠人力可能的確會有些困難,它畢竟……畢竟也講究天時地利的呀……當然,如果是失敗了什麼的,也不完全怪他的……”
她幽幽碎碎地念叨完這一通,終究難抵心中的疑憂,五官一苦,隱隱地哭噎:“我想他是搞砸了生意,橫了心躲我去了……”
她的臉色不複之前的燦爛,像片起了霧的玻璃。
慕九默默地聽著,臉色越來越沉。她側頭瞄了正月一眼,見他微微地衝自己搖頭,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沒有即刻向小梅坦白她的丈夫最近把錢都砸在了賭牌上麵的事實。或許是想到“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或許是想到店裡人多嘴雜,揭穿這種事情並不合適;又或許是出於對剛找到新工作的看重和謹慎,她暫時選擇了緘默。
“小梅姐……”她歎了口氣,默默地問,“所以你和你先生到底是怎麼認識的呀?”
“他看起來……我是說他聽起來跟你的匹配度實在不太高啊。”她說完又忍不住地添上一句,“小梅姐你在我眼裡就是妥妥的一枝花,可你先生嘛……恕我冒昧,他聽起來雖說算不上牛糞,但也絕對不是沃土……”
小梅聽了,並沒有生氣,反而被她話裡幽默的用詞給逗笑。她一邊給客人配置糖水的小料,一邊溫柔地反辯:“你也太高看我了,我哪裡是什麼花呀?頂多是一根狗尾巴草,長在你說的什麼沃土上多不合適。”她笑著說她沒這個福氣,口吻是略略的輕描淡寫。
“我先生他呢,雖然是有些毛病,可也算不了一無是處。他平時對我還不錯的,他……他脾氣好,肯聽我的話,嗯……也不同我吵架。”
她談起她的丈夫,話便多了起來,好似在他人麵前打開了一個裝著珠寶的密匣,匣中的首飾是專屬於他倆的回憶與往事。
首飾並不珍奇,回憶也多是平淡。這一文不值或價值連城,全由人心去丈量。
“那個時候我還沒有租下這家店,推著車子在觀音廟的門口賣糖水,他總多關照的。”小梅的聲音娓娓動聽,“那天出攤的時候,我推車的輪子壞了一個,他停下來幫我補修,後來我才從他同事那裡曉得他那時錯過了部門裡的會,挨了領導披頭蓋臉的好一通罵……
“可這些他不肯告訴我……我說他心還是細的……還有那次下雨……”
那一天在店裡,安小梅同慕九聊了許多事情,不僅關乎她和她丈夫的感情,也關乎她個人的身世。
慕九這才知道,原來安小梅在沒有租下現在這家店之前,是趙家兄弟租的那樓的前一任、也是第四任租客。
她也是外鄉來的人,從小在山村裡長大,七歲的時候父親因為欠了賭金被人追債,拋下整個家逃到外省,再沒了消息。
她跟著母親相依為命,靠著一門做糖水的手藝艱難維生。十三歲的時候,母親改嫁到了縣裡,她為不拖累她嫁人,離家出走到了裕奚鎮,靠著給鎮上的食店打雜來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