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個小姐姐是在變成鬼以後被迫躺平,然後現在對自己的舞藝有點不自信了啊……
她回想起她剛剛跳舞的模樣,向對方評價說她完全不必有這樣的惶恐和憂慮,又建議說:
“你雖然是鬼魂,但是也完全可以上你們省舞蹈家協會的活動會廳練習啊,那邊環境也更專業嘛。”
可冷香雪聽了這句話,麵色卻暗淡下來,浮現出細微的痛苦。她說她目前沒有辦法離開這個小區,就連比賽也隻能通過她的冰鏡與特殊的鬼術來進行同步的傳播。
慕九打開自己的登名冊查看發光的照片框,發現那框的顏色呈現出和若愚一樣的幽藍。
“B級……”她呢喃道,“不應該啊,按理說以你的能力不可能出不了這個小區啊。”
“是,”冷香雪卻說,“我本來是可以做到的——我甚至也不必死去,”她的話從齒縫裡磨出來,“我甚至可以在生前捧著我夢寐以求的獎杯,握著我殷切期盼的榮譽追尋我原本思之如渴的理想……如果我沒有那樣的不幸。”她說這話時渾身都在發抖,眼淚蓄積在眼眶裡打轉。她的痛苦仿佛看得見一般,都散作漂浮在空中的塵埃。
慕九知道不入輪回的野鬼必然在生前經曆過令其難以承受的往事。讓他們自述便是在叫他們自揭傷疤。她不願意這麼做,所以沉默著沒有說話。
但她的確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她覺得她也有必要去知道,因為這或許與她離開這個世界的條件有著密不可分的某種關聯。
正月偷偷地打量她一眼,知道她開不了口,思量片刻,替她委婉地問出這個問題。
“……如果你實在覺得冒犯,可以不用回答我們。”他又道。
“不,我可以告訴你們。”冷香雪說完,還要繼續再說下去,可又頓了頓,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扭頭看向牆角的監控。
“如果我在鏡頭下可以顯身的話,你們會知道一切。”
聽到這裡,正月頓了頓,忽然大叫聲“糟糕”。
“阿九,我們剛才的舉止已經在鏡頭前暴露了!”他說他們的一舉一動肯定已經被監控給記錄下來,如果有人回查視頻,那麼必然會引起混亂。
這時,卻見慕九笑了笑,鎮定地說:“彆擔心,這個監控什麼也沒有錄進去。”
她說完,念動咒語,隻見半空中現出一根細長的發著熒光的靈絲,一頭連著監控,另一頭緊連在她手裡的失憶匕首上。
“我發現這把小刀不僅可以讓人失去記憶,對於觸碰到的物體也有回退進度的效果。”
慕九解釋著:
“我在進倉庫之前就已經利用通靈絲把監控和小刀連在了一起,這樣監控的進度便會在正常前進的同時受到刀氣的影響又不停地回退,和原地踏步一樣,最後什麼都錄不到。”
她說完,看向冷香雪,又道:“小冷姐你儘管現身吧。”
“好,”冷香雪說,“但我希望……你們不要被嚇到。”
她說完便顯了身,可在形態完全顯露的瞬間,竟卻無法控製地往前跌去。慕九和正月見狀,趕緊上前把她扶住。
此時,隻見她依舊穿著剛才的那一套水藍色舞服,麵容也沒什麼變化。可當她把長裙的裙擺捏住,微向上掀的時候,他們才驚訝地發現她的腳掌和小腿的末端之間幾乎是斷開的——中間那一塊凸起的踝骨缺失了,兩隻腳都是如此,血肉模糊,觸目驚心。
“小冷姐,”慕九驚駭道,“你……你腳上的踝骨呢?”
“被他剔掉了。”
“誰?”
“我的丈夫,”說到這裡,冷香雪的眼裡燒著恨火,“他是個瘋子,一個恐怖至極的瘋子。”
“他不要我在觀眾麵前跳舞……他懷疑我愛上了彆的男人,他把我關在他所設的囚籠裡,打著為我好的旗號,要我溫順聽話,要我放棄工作,相夫教子……他要抹殺我的理想。”
“可我不答應,我告訴他我要去省裡比賽,他不同意。我說我一定要去,他就撕了我去省中心的車票,逼著我喝了一瓶藥……沒過多久,我就站不起來了。”她的淚流下來。
“他讓我好好待在家裡,哪裡也彆去。我哪也去不了。但我知道我還有一條路可以走……那是唯一可以擺脫他的路。”
慕九便知道她選擇了死亡。
她又聽冷香雪說:“可我沒想到,就算我死了,他也不放過我。”
這個可憐的女人在死之後也不得安寧——他的丈夫請來了道士,在她下葬前將她的踝骨剔去,叫她做了不入輪回的野鬼,又設下符咒禁錮她的自由。
“所以你才沒有辦法離開這裡……”慕九憤恨道,“他也算是個人嗎……”
“簡直禽獸不如。”正月沉聲道。
“他為什麼不死,”冷香雪顫聲說,“我恨他,恨毒了他……我想他死,可我不願意他死後做鬼,做我的同類。他絕不可以再找到我。”
“阿冷姐,”慕九凜著眉問,“那麼你的踝骨在他手上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