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搖終於見到了自己的丈夫。

在新婚後第三天。

“這就是你的丈夫。”

隔著冬日朦朧的日光，闕搖迎頭望上去，隻覺得看見一片光暈，亮得睜不開眼睛。

田薇在一旁撐著傘，而宋慶站在傘下的陰影裡，身形模糊，容貌也模糊，就好像一層虛無的影子，和周圍的人有明顯的壁壘。

張媽在背後猛地推了一把，“你還不快點去迎接少爺。”

幾日的跪拜祈福讓闕搖的雙膝磨損嚴重，表麵的皮膚全部破損，血糊糊一團，隻是被長裙遮蓋，不被人察覺罷了。但是被張媽這麼一推，闕搖立馬站立不穩，踉蹌著向前跌了幾步，幾乎快要摔在田薇麵前。

“多大的人了，連路都不會走，接著。”田薇將手上的包丟給闕搖，自己扶著兒子慢慢往屋裡走。

衝喜是有效果的。

時隔半年，宋慶終於睜開眼，醫生都直呼這是奇跡，希望能夠讓宋慶做進一步的檢查，但是被田薇拒絕了。

她害怕自己的把戲會被外麵的人看穿，在醫院住了三天能下地走路後就立馬帶著宋慶趕回老宅。

雖然醒來的過程和師哥描述的不一樣，宋慶先是吐血，而後渾身抽搐，送進醫院的時候已經沒了呼吸。但是片刻後又醒來，隻是意識陷入混沌之中，忘記了許多事情，說話也遲緩。

但是能醒來就是好兆頭。

闕搖提著包亦步亦趨跟在兩人身後，她不敢抬頭，明明是母子和睦的一幕落在她眼裡卻開始和噩夢情景重疊。

宋慶渾身是血地走在路上，那些流動的血就像是蛇一樣從頭頂一路向下蜿蜒攀附，最後纏繞在腳腕處。

滴答滴答……

血從腳踝落入地麵，又消失不見。

闕搖死死盯著地麵，想知道那些血去哪裡。

地麵是水泥地麵，不可能這麼輕易滲水，況且，難道這一幕隻有自己能發現嗎？

田薇那麼愛兒子，就沒有注意到她的寶貝兒子已經成為血人了嗎？

就像在婚禮時那樣，宋慶渾身是血，雙眼緊閉，倒伏在地。闕搖隻是伸手去扶，手上就粘上了那些黏糊糊的無論怎麼樣都不洗乾淨的血，所以她隻能將喜服全部脫下來，蜷縮雙腿擠在椅子上睡覺，卻依舊被拖入夢魘之中。

一想到夢，闕搖又想起那雙紅色的眼睛。

她小心抬頭，想要看清宋慶的臉。

成婚三天，她至今不知道丈夫長什麼樣。

然而一抬頭，闕搖卻嚇得忍不住叫起來，她看見在宋慶的肩膀之上多了一隻手，一隻修長骨節分明卻泛著青色的手。

手搭在宋慶肩頭，幫他扶著脖子，指揮著宋慶行走的方向，就像操控提線木偶的幕後者一樣，靈活且詭異。

或許是察覺到了闕搖的目光，一道影子從宋慶身上分離出來，轉頭看向闕搖。

影子的麵容隨著光影的拉扯而不斷變化，忽而笑，忽而怒目，就像闕搖在佛堂裡跪了整整三天的神佛一樣。

隻不過是鬼魅版本的。

“你瘋了！提個包都不行？真是沒出息！”田薇聽見聲音轉頭，注意到闕搖的表情，罵罵咧咧走過來。

卡在宋慶身上的影子驟然回到身體裡。

所有的奇怪景象都消失了。

站在陽光下的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年輕人，瘦長的臉，因為生病而略微凹陷的眼眶，即使是病容依舊掩不住他容貌的清秀，隻是神情中帶著不耐煩，有一種被嬌養的橫勁，不會讓自己吃一點苦頭。

“你有什麼用？不是大學生嗎？這點眼力勁都沒有，拎包都不行，你真以為你是來當大小姐的？”田薇看見闕搖就來氣，伸手就想扇闕搖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