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搖跟著張媽回了房間。

宋慶平安回來，她終於不用在佛堂裡繼續跪拜，這幾日闕搖沒有睡過一個整覺，張媽就像站在旁邊的惡鬼，一看見闕搖頭垂下去，就拿著細竹棍狠狠鞭打她的胳膊。

不會死，但很疼。

到最後，闕搖幾乎睜著眼睛就能睡著，大腦中一片漿糊。

不想睡的時候被拖入噩夢中，想睡的時候又無法入睡。

佛堂裡青燈古佛，香煙嫋嫋，跪在下麵的人卻隻感覺到天道無情，大道無義。

佛祖的眼睛從不低垂，自然看不見跪在下麵的渺小人類。

闕搖恨透了這一切，卻又不敢說。

連廊一彎接一彎。

彆墅是仿古建築，木質雕花走廊，閣樓林立，卻又不是完全的仿古，磚混牌樓，尖頂窗，牆壁厚重，鐵門緊鎖，留給院子的空間太小，兩邊的牆又太高，樹木比人的生命力還要旺盛，明明占地遼闊，卻硬生生做出了狹窄逼仄的壓迫感，越往裡走光線越暗。

闕搖走到最後已經完全迷失方向。

起初，她還有心情記住路線，到後麵，腦中的地圖卻已經完全混亂，仿佛造這所房子的人最初的目的不是給人居住，而是為了造一所迷宮。

“這就是你住的地方，記住，在宋家，夫人和少爺就是天，你隻有守規矩才能活下去。我知道你讀過書，可是在這裡，書讀得越多越沒用。”張媽斜眼看著闕搖，她對這姑娘觀感挺好，起碼不哭不鬨做事認真，所以才會好心提醒。

闕搖低下頭應了一聲，又忍不住開口問道，“那我是一個人住這裡還是？”

“一個人？你難道忘了你已經成婚嗎？少爺回來之後，你每日卯時都要去佛堂祈福，辰時伺候少爺起床……”

闕搖在心裡快速換算了一下時間，這樣說起來，自己每天五點就要起來去佛堂跪著，八點過才能吃上飯。但換一個思路，自己不用整天在屋子裡呆著，找機會跑出去的概率大大提升。

張媽自然不知道闕搖心裡在想什麼，她看著闕搖低眉順眼的樣子，還以為她已經全部聽進去這些規矩，因此滿意點點頭，轉身離開，房間的大門隨著她的離開哐地一聲關上。

門是鐵的，很厚，關上之後一點光都沒有透進來。

闕搖在原地呆了片刻，確認張媽走遠後，立馬行動起來，她在牆上摸索一圈，找到電燈開關，還好，這房子裡的電器不像人一樣陳舊，不然自己就得點蠟燭了。

房間很大，落了灰，和外麵的建築一樣，都是半仿古建築，木頭雕花床，光是帷幔就有三層，整個房子彌漫著一股木頭腐爛的氣息，就像雨後的森林，仿佛人在裡麵待久了就會被同化成這木頭桌椅上的一朵蘑菇。

這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

闕搖不信宋家大少爺會睡在這種房間，這多半是臨時空出來為自己準備的。

闕搖沿著牆麵一點一點摸索，牆很厚，敲起來是悶悶的響聲，整個房間隻有一扇門一扇窗，近乎於密室，一點光都不透，相比於當臥室，它更適合當墳墓。

一想到這裡，闕搖就試著開始推窗。

門反正是從外麵反鎖的，推不開，隻能試試窗。

她咬著牙，吃力往外推，窗子露了一個小縫隙出來。

看起來沒有鎖，隻是因為年久生鏽，卡住了。

闕搖左右看看，拿起地上的椅子，有點沉，不像是普通木頭，黑漆漆的，快趕上鐵的重量了，闕搖不認識這些木頭，不過夠結實就可以。

她用力一揮，椅子砸在窗框上，鏽掉的鉸鏈斷裂，窗子晃晃悠悠開了半扇，能夠隱約看見外麵的景象，卻無論如何也鑽不出去。

闕搖蹲下身，試著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