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營地,入眼隻覺一切如常。
人不多,她們確實是最快回來的。
“哪裡亂?”趙堂主就站在營地外頭,臉色的確不好看,不過他平時好像也是這副樣子。
在趙堂主授意催促下,幾人進了營地大門,陳辛夷不解地看了一圈,沒發現沐寒剛剛那兩句下意識說出來的“亂”“有人重傷”是哪裡來的。
“我剛剛聽見有人在說要五階再造丹……好像是徐師叔聲音。”意識到自己之前莽撞,陳辛夷也不敢亂看了,沐寒回憶著道:“還有人大喊大叫。”
沐寒忽然聽見,不遠處有個聲音說:“救不回來了。”
聲音傳到這裡已經幾乎聽不見了。
但在特殊的環境下,這句話尤其令人在意。
大概是幾丈外的一個大帳篷裡傳來的。
那是長老理事的地方。
不止是沐寒注意到了,葉英芝眉頭微挑,宋裕上前,沒有放輕腳步:“師叔——”
“不用進來了。”聲音尤其耳熟,沐寒在劍術甲班聽了這聲音將近六年:“你們先回自己住處去,不要再離開營地了。”
徐長老從帳篷裡走出來,門簾掀起的那一刻,沐寒聞到了一股隻要不是嗅覺失靈就都能聞到的血腥味。
很厚重的血腥味。
不知可是她太過緊張,誇大了自己真正的感覺,這一瞬間,她覺得那血腥氣濃厚得猶如實質。
令人極度壓抑。
徐長老一出來就放下了門簾,厚重的妖獸皮子將那不詳的氣味堵在了身後。
徐長老還是慣常的姿態,站得筆直,兩手攏著平端在胸腹之間,沐寒眼尖地留意到,徐長老放手再抬手的瞬間,露出來的前襟,上麵沾染了一絲細細的血跡。
“快回去。”徐長老微微皺了眉,輕聲嗬斥道。
話音未落,他眼神立刻轉向遠方天際。
營地周圍樹木高大繁茂,沐寒等人並不能看到徐長老在關注什麼。
“你們快回去!”徐長老不輕不重但有些焦急地扔下一句話,擰著眉朝他看的方向走了幾步,旋即發現自己的行為不止沒什麼用,還有些不妥。
沐寒意識到了徐長老的失態,心裡一沉。
也是在這時,藍色遁光自層層林海頂端露出形跡,吳過長老禦劍返回大營,他神色凝重,透著完全沒有掩飾的焦急之色;他嘴唇微張,兩手間還抱著一個人。
沐寒下意識往長老的帳篷看了一眼,那裡麵應該還有最少一個傷者。
或許已經是死者。
是連出了兩次事,還是情況特殊,同一件事的傷者沒有被一起送回來?
沒等她腦子裡的想法轉完,陳辛夷就驚呼了一聲:“杜師兄!”
她太過震驚,直接往吳長老身邊的位置衝了幾步。
徐長老遲疑了一下,這瞬間的猶豫讓他沒能攔住陳辛夷。
陳辛夷用自己的雙眼,直白無誤地見證了杜微的慘狀。
但她依舊無法相信被吳長老抱著的傷者是杜微。
沐寒看見個遮遮掩掩的側影,心裡也是一顫。
……鮮血淋漓下透著冷森森的白色,好像露骨頭了!
再想起剛剛陳辛夷喊的那句杜師兄。
沐寒猛然意識到,這個重傷到隻能被長老這樣抱回來的人,似乎就是那個自身實力過人還背著四階寶弓的杜微。
在來的煉氣期弟子裡,實力能排進前十的人。
也是那個曾經打扮得不倫不類,給仙衣坊攬客的奇怪師兄。
傷者不是全然陌生的人,沐寒心中的擔憂和緊張就有了更加落實的去處。
她也下意識湊過去,吳長老在朝這邊走,也略換了方向和角度,沐寒看見一張沒有生機的蠟黃的臉,若沒有陳辛夷那一聲,她很難相信這張因生機褪儘而脫相的臉,是杜微的臉。
根本認不出來。
“彆怕。”徐師叔忽然對他們幾個道:“穩住神。”
他沒再阻著不讓這些弟子靠近。
有些東西確實該先看幾次。
“師叔,杜師兄這是……”宋裕有些艱難地開口。
他和杜微一個在執法堂,另一個在造物殿器堂,身份等級上也不一樣,但二人一樣實力過硬,人品可靠,很多人際關係都是重合的,因此很有些交情在,最近幾個月紮營都因著熟悉而住在一個帳篷裡。
此時,感覺上最為虛幻的,除了陳辛夷,可能就是他了。
這時又有彆的弟子從外麵趕回來,他們還沒進營地,就遠遠看見師叔禦劍飛回來,出於打探的心思都快速追了進來,然後,靠近後,都或多或少地被這個場麵震住了。
沐寒牙齒有些打戰。
她想起了葉英芝的弟弟。
並不是兩人傷勢有多相似。
隻是吳長老這麼把人帶回來……隻能說明,師叔們的藥,無法讓杜微恢複。
哪怕是看上去體麵一些,都不能。
長老那裡的藥物,都是什麼人都能用,但自身階位在四到六階之間的高階救命藥,於煉氣期弟子來說,幾乎全都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
那麼杜微以後……
“我看見的,是築基期的妖鷹在啄食他們的身體。”
吳過長老難得冷冰冰地回答道。
這個回答十分有“趣”。
他看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