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過這裡許多次。買過針線,被褥,納好的鞋底。這裡——這一小段尤其眼熟,她曾經背著個六七歲的男孩子從這裡走過去過。
那男孩是險些被拐帶去賣了的,她把他送到他家門口附近,然後就離開了。
靈莊上許多本地修士的家,也集中在這裡。
再往前就是鎮口,那裡有間名氣不顯的小酒家,有人從這個門到鎮上,最先看到的就是這酒家杏黃色的幌子。
她曾經覺得青禾鎮很大,她分不清那些雜亂的巷道與千篇一律的街坊,但後來走過幾次後,熟悉了路徑,發現整個鎮子,不算邊緣和鎮郊的成片靈田,確實不能說很大。
如今回來再看,又覺得這裡實在很小,隨便逛逛,腦子裡胡亂想想,等回過神來,小半個鎮子已經被人轉一遍了。
離開時,站在鎮口,沐寒走前又一次回頭。
這應該是她最後一次回青禾鎮了。
沐寒想。
沐寒在青禾鎮遊弋許久,消磨了不少時間。
於是,等她來到東籬鎮時,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正如伯賞所想,沐寒跳過了不來東籬鎮這個選擇。
沐寒在入夜前的冷藍色暮光中,隨意尋了個客棧做臨時落腳的地方。
東籬鎮比青禾鎮要富裕繁華一些,但本質上也還是一座經營靈材種植、以農事為首的的鎮子。
沐寒問了伯賞,安晚荷在何處?是哪家的莊子?
她知道若安晚荷是嫁了莊子的管事或者東主,那必然是不會有人叫她丈夫的名字的,
況且那男人的名字,她知道了也沒什麼用。
總歸都是不認識。
“鎮西,東家姓宋,宋家安康靈莊。”伯賞回複道。
沐寒點點頭,起初沒什麼反應,過了片刻,她臉上忽然露出了一個像是極度詫異的神情。
她挑挑眉,又想了一下,才問:“蒼歌,晚荷那邊,你找到她後,有一直注意嗎?”
她又在心裡算了一會兒時間。
“嗯。”伯賞簡短地接了一聲。
“那你,有看見英芝他們,在那個莊子或者附近嗎?”沐寒剛剛突然意識到,莊子的主人和宋裕同姓。
葉英芝還說過去宋裕堂哥那裡借住了。
宋姓其實很常見。
隻是沐寒瞬間湧上來的感覺,覺得這其中似有聯係。
“沒有。”伯賞否認了,但沒等沐寒再表示什麼,他又道:“但安康靈莊昨天半夜確實招待過‘少爺的親戚’。”這是伯賞找到安晚荷後,靈莊上的仆役說的話。
“而那個‘少爺’也確實沒和親戚見麵。”這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不過為了防止沐寒事後萬一發現靈莊主人和宋裕真的沾親帶故,伯賞還是細細地講出來了。
多半就是了。
沐寒頭大。
宋裕的親戚啊。
“如果最後真的隻能強行把人帶走的話,”沐寒道:“我得躲嚴實了。”
——所以她現在依舊在想著最壞的可能。
所以伯賞說沐寒自尋煩惱是一點沒錯。
有的事情明明已經打定主意要付諸行動了,卻還在想最糟糕的事情走向會帶來什麼樣的麻煩。看著像在猶豫,像在進行最後的權衡利弊,但其實隻是給自己添堵。
沐寒覺得藍琴思的那個大號篦子,自己真的也該來上一個。
宋裕和這個堂哥,關係幾乎不可能會很平淡。
“她丈夫是怎麼回事?我是說那男人身體?”鬨心一會兒,沐寒又換了個問題。
“看著是體修,讓人暗算了,現在身體裡全是毒素,靈根也傷了,不好治。治不好的話,”伯賞停頓一下,突出結論:“也就是十年不到的事。”
言下之意是頂多還有十年能活。
“這麼嚴重?”
“這人明明是個體修,而且現在還有四層以上的修為在,卻是一天能坐起來的時間不足兩個時辰,幾乎不能下地走路。”
“你能看出來,他這樣已經多久了嗎?”又隔了很久,沐寒才問了新的問題。
“最少六年了。”
六年……安晚荷那時候才十四歲。
根本不是嫁人的年紀。這是凡人都嫌早的歲數。
“晚荷她是妻子,還是妾室?”得了這樣的答案,沐寒心中某個猜測更加強烈。
“不清楚。”
估計是妾室了。
沐寒有心要回去找安素或者其他什麼人,打聽一下安晚荷到底是怎麼出來的。
但想想又放棄了。
她已然做出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