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平走在前麵，引著沐寒往靈田走去。
越過房舍，再走過一方空地，便是靈田。
越靠近靈田，呼吸之間便越覺得神清氣爽；待到走進靈田的範圍時，沐寒隻覺自己是沐浴在一股綿軟甘甜的靈氣中了。
“很舒服？很痛快？”沐寒臉上的表情是沒什麼變化的，但江海平也沒有回頭看，他吸了一口氣，“也就是這兩天你會有這種感覺了，過幾天習慣了，你便該覺得沒什麼了。”
“木係修士會每日集中大量木係靈氣來催生靈穀，水係修士也會通過各種法術給靈穀提供大量的靈氣養分來達到催生的效果。
“所以田地裡總是彌散著數量可觀的靈氣。”
“但其實，”江海平回頭看了眼沐寒腳下：“其實也就這麼回事了，一畝田裡的靈氣，其實也就是不到半顆靈珠的分量。
“你以後靈珠多了，開法陣修煉，會發現聚靈陣的靈氣比田裡濃鬱十倍不止。畢竟咱們用的聚靈陣，也就是三尺的範圍。”
“注意點，彆光顧著左顧右盼地，你想看以後有大把時間看，能看到你覺得膩歪。現在注意腳下。”江海平提示道：“為了省地方這路徑劃得太窄，誰家地裡斜了兩株穀子讓你踢到了，發現了你就得罪人了。”
“沒有專人照顧的靈田三四個月收一次，有專人照顧的一個月就能收一次。”江海平指著路邊綠色微微發黃的靈穀植株道：“靈穀最快的成熟期也就是一個月了。
“木係修士自己照顧、水係修士自己照顧、木水兩係修士聯手伺候著，都是二十四五日熟一回。
“算上播種的時間、收割的時間，差不多就是一個月一次。咱們這說是按月給錢，其實是按熟給錢，熟一次交一次結一次。”
“不過水木兩係修士共同照顧的產量會更高一些。那種了就沒人管的，三四個月一畝能收下四升，有單係修士照顧的，正常一畝能收一鬥多一點，雙係修士照顧的是一鬥四升上下。”
“咱們看你做的合不合格，標準也是這個。單人照管一畝九升以上的合格，雙人照管就是一畝一鬥三合格。低了這個數，錢扣一半；種子都沒收回來的話就沒有工錢。高出三升以上的話，額外多出的靈穀你能拿一半。”
“哦對了，種子一畝地是兩升。”
“人手不太夠，所以現在大家都是自己照顧自己的田，這樣每年莊子上的收入更多點。”
就算是批發，一升靈穀市價也在兩顆靈珠以上，有修士照看的情況下，一畝田大概能多收八升……多十六顆靈珠。然後雇傭修士的話，一畝田的照顧成本最多才是兩顆靈珠……好吧，可能雇傭修為高的修士成本會再高一點，但也高不到哪裡去了，畢竟按修為算工錢的隻有第一畝地。
果然無論在什麼地方，有地都是個幸福的事。
但這不意味著她願意理解她爹。
如果須秀林沒有嗜酒如命的毛病，最終也不至於要賣了女兒當童養媳才能保住地。
“莊上的規矩，現在是煉氣低階的修士至少一人照顧一畝地，煉氣中階雖然少，但也不是沒有，要求一人至少照顧三畝。這個哪家規矩都一樣的。”
江海平抬手和旁邊一個席地而坐不知是在恢複靈氣還是打算修煉的人打了個招呼，“整個靈田，想達到一畝一鬥的產量也不難，每天用靈雨術覆蓋一遍就可以，做得多增收也不明顯，做得少了基本過不了九升。
“你是凡人界來的吧，咱們這和凡人界種田肯定不一樣，旱不用管，穀子主要靠靈氣養著，澇的話，大家得暴雨天出去，你是水修，水修嘛，弱的就是用控水術把土壤裡多餘的水吸出來煉得隻剩下水靈氣，強的直接一個水幕撐一天，不讓水落進來。”
“誒，你有沒有土靈根？”
“有的啊，我五靈根的。五行全有。”
“那方便了，我跟你說，要是不巧，趕上那種整天整夜的暴雨了，練氣一二層的水修能控水控到累死，木修也是，土修就方便了，水來土掩，直接坐田裡修煉，雖然修煉一天估計什麼效果都沒有，但至少聚集的土靈氣能把冗餘的水汽消耗掉。”
“我早先還以為，靈穀不怕雨水這樣的凡水？”沐寒提問道。
“嘿，還凡水，凡人界的雨水都或多或少地有點靈氣的，更彆提咱們這仙城周圍的地界降下來的水了。
“不過水靈氣對靈穀是有好處的，但普通的水分，嘖，”江海平憑空拿出兩股穗子來，回頭遞給她：“你自己看看有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靈穀比凡人的莊稼收成少很多，但也比普通的五穀抗折騰。幾場暴雨淹半個月都死不了的。”
沐寒接過穗子看起來。
“你彆光顧著看穗子不看腳底下啊。走歪了踢到彆人的田裡去了就有意思了。”
“懂的，懂的。”
沐寒仔細看兩個穗子，其實說是穗子，更有些像是掛嫩芽的枝條——錐子一般粗細，上麵稀稀落落地長著著數目很少的、個頭小小的果實。枝條墨綠色帶一點點黃，手感……很柔韌的樣子，不過她不敢折一下試試它是不是真的柔韌就是了。
單個果實大概是兩三粒麥子那麼大。不過一株的果實明顯比另一株大一圈。
她剛想問問果實小的是不是沒照顧好的，話沒出口便想起現在自己是個修士，隻用肉眼觀察似乎有些不妥。
“……大的這個，所含靈氣雜質很多的樣子，反而不如小的好——江三哥，是這樣嗎？”
“是啊，大的這個就是讓暴雨泡垮了。”江海平把穗子拿回去收起來：“平日裡咱們灌溉靈田用的都是靈雨術，水靈氣比普通下雨高出幾十倍，平凡的水汽自然就少。暴雨的時候不抓緊處理雨水的話，靈穀吃夠了劣等的水，回頭你拿靈雨術十倍八倍地衝也不管用了。”
“你也不用緊張，小雨毛毛雨是不用管的，中雨控水壓力不大；然後咱們這地頭，能把人累出個好歹的暴雨，五六年才能趕上一次。”
“而且發了暴雨杜家那邊就不看產量了，畝產五升就能過關，但必須是小的那種畝產五升，那種大的雜質太多，杜家不算它們是靈穀。”
“你要是運氣不好，煉氣三層前就趕上了，”江海平領她走到了一塊植株顏色明顯和其他地不太一樣的靈田前：“那也不用慌，一畝地你全力管好六分，剩下四分彆管了，肯定能過關的。不過你土靈根有沒有三十五以上？有的話暴雨裡護一畝地應該也能全護住。”
江海平顯然沒打算真打聽她的土靈根點數，直接就換了話題：“就這兒了，你的地，我把標記給你換上。”
從這處開始，再往北邊看，靈田的顏色便都是與之前走過的地方不一樣的了。
之前走過的地，靈穀植株都是翠綠泛著淺淺的橘色，這邊的靈穀植株都隻是翠綠色，沒有橘色。
看江海平剛剛給她示範的那兩個穗子，沐寒大概能猜到，能采收的靈穀，植株顏色應該是墨綠帶著點橘色的。
“大家都是每個月廿四廿五——有的廿四，有的廿五——開始采收，廿七收上去，廿八發良種，廿八廿九還是三十、初一播種自己隨意。”
“反正是固定的一個月整個莊子交一次收成，修為高法術精的總能比彆人多休息三兩天。”
“現在十二，我該怎麼算？”沐寒缺錢得很，江海平的介紹讓她覺得自己聽到了一個隱藏的危機。
“半個月白乾，下個月拿錢。”江海平道。
“——你誆我？”沐寒差點就信了。
“還不是很呆嘛，”江海平打個哈哈：“新來的一般第一次收成前都算是個適應期，乾的多於十五天就發兩顆靈珠，少於十五天就是一顆靈珠。所以來咱們家乾活的，在拿到第一個月的錢後，起碼得再乾三個月杜家才會放人。沒到三個月就走的得交一顆靈珠才能走。你來得巧，能拿一整個月的工錢。”
“那我這地怎麼收啊？”
“伺候著唄，和其他人一樣，二十七前收割完，有多少就收多少，下個月和大家一起種。這地種了也快四十天了，你現在開始上手，二十五六收割的時候可能收的少點，靈氣差點，但也差不多能湊個不錯的收成。”
“不會沒熟透嗎？”
“沒熟透也是東家虧錢，你擔心個什麼？第一個月又不會扣你的工錢。”江海平插上第三個標記，走向第四個標記點的時候停了下來，側過頭神色怪異地瞅著她：“而且東家虧不了的，你把靈穀弄到要熟不熟地收割了，這批穀子要真的不好的話，就直接送去做獸糧了，和暴雨泡垮了的是一個處理渠道，也有賺的。”
“行了，看在你傻的分上，我給你多劃了半分地。反正也都是沒人種的。下個月你要夠不了九升，那就是你不適合吃這口飯了。”
這個優待我能不要嘛……沐寒沒想到“傻人有傻福”這句話有一天能套到自己身上，此刻的感覺相當奇妙了。
她爹她娘當年可都是十裡八鄉最伶俐的人！
“這個月收成的時候記得找我來給你劃一下分界線，到時候你的地就能徹底和散田分開了。對了，這四個靈力標記，我能動，彆人也能動，就你自己不能動啊。你動了的話，回頭讓眼尖的人發現地劃多了你就解釋不清了。”
“……謝謝。”突然有點怕怕的。不過拒絕的話太不識趣了。
江海平明顯是看她年紀小，似乎還有點呆，所以在合理的範圍內稍微照顧了一下。拒絕的話好像有點不識好歹……
“你也不用謝我，莊上人少地多，其實大家的地，除了離房舍近的那一片，其他的地基本都多個半分一分的。東家那邊心裡也有譜的。”
江海平說完，又得意了了一下：“除此之外，地正好一畝可丁可卯的，那可都是得罪我的~”
江海平這人，雖然長的是張尖臉，但他的整體長相其實是屬於和善款的，讓人容易生出親近之意；可是他一說話，結合他說話的神態、語氣，整個人就自然而然地露出一種玩世不恭的架勢。
嗯，如果不是他長得確實挺和善的話，他玩世不恭的樣子其實更像痞子……
沐寒看著他滿臉“我就是小人得誌”的表情，心裡著實有些一言難儘。
“你那又是什麼眼神？”
“感激的眼神。”沐寒故意扯了個很假的笑臉。
“行啊，還能開玩笑了，假老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