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也不,不呆啊。”差點就說自己不傻了,江海平的念叨,殺傷力也太大了點。
“你給我的感覺,就是個真小孩。”江海平手往懷裡一摸,隨後硬生生地停住了,然後若無其事地垂下了手:“走吧,我帶你去你住的地方看看。正好這會兒回去能趕上晚飯。”
沐寒猜他是又想吃瓜子了。
“晚飯要趕點嗎?稍微晚點有飯嗎?”沐寒有點餓了。算上和明玉商會的商隊一路走的時間,她有二十來天沒正經吃頓熱飯了。
每天就是啃乾糧,啃乾糧,啃乾糧。
“飯都夠的,早上卯時正,午間午時正,半個時辰內去都有的吃的,就是去晚了會涼。至於晚上,晚上用飯的人很少,也就二三十人,做的也少,所以想吃的話最好酉時正之前到。”
“食材都是凡人吃的五穀菜蔬,然後,大廚手藝……你就彆指望了,修士不重口腹之欲,大家就是混個飽。然後煉氣四層以上的每個月給發五顆辟穀丹。都是一顆管七天的中品辟穀丹。”
修仙之人不重口腹之欲居然不是隨便說說啊……
沐寒點點頭。
之前發現修煉需要大把的資源,修士想修行得順風順水就絕不能不接地氣,沐寒還以為清心寡欲都是說著好聽的……
“對了,不重口腹之欲的是大廚自己。”江海平撇著嘴解釋道:“他自己不重口腹之欲,所以要求所有吃他做的飯的人都不能挑嘴。必須做什麼吃什麼。”
……確定大廚隻是“不重口腹之欲望”而不是“做的飯真的很難吃卻一點都不想和人掰扯”……
“你想加餐的話可以去外麵買,一顆靈珠能換不少小店子裡的吃食,不過大家還是更樂意把靈珠都省下來修煉。”
還是不要了。
修煉之人,口腹之欲再重也不能排修煉前麵——至少對她來講是的。
低階修士住的窄間就在靈田和莊子的正經房舍之間,排了長長的三排,最南邊一排緊挨著夥房。
很普通的木骨泥牆,茅草頂;推門進去,屋內空間約長一丈,寬七尺;正對門的牆壁有窗,窗紙似乎很久沒換了,上麵有許多細細的裂縫;窗左側有個半人高的小櫃子,右側是一張木質床榻。
床上光禿禿的,沒有床單被褥枕頭,隻有一張矮矮的小桌。
桌上有個小燈台。
床麵、桌麵、櫃子頂甚至是地麵上都有一層灰。
門邊角落裡有個木桶,桶把不見了。
除此之外,屋內便再沒有旁的東西了。
門一打開,外麵的風便從窗戶的縫隙擠了進來形成穿堂風,室內頓時灰塵飛揚。
“嗯哼,這間屋子挺久沒有人住了,上個住這兒的人,我想想,年前就走了,到現在快滿一年了,”江海平被灰吹得有點不舒服,說不上是尷尬還是嗓子真的嗆灰了地清了清嗓子:“你得好生打掃一下了。”
“雖然灰大了點,但位置還是挺好的——因為這邊住的都是女修,然後呢,女修有半年多沒來新的人了,所以空的房子灰都不小。”
“鋪蓋什麼的都是大家自己準備,離開的時候也是全拿走。你嗎,沒有鋪蓋的話去附近的民巷裡買就行了,比去集市便宜很多,也都是新的。鋪的蓋的枕的墊的全置辦上大概三兩銀子,多了隻管砍價,砍不下來就換一家問,對了,你以後要是買你身上穿的這種布料,或者其他什麼零零碎碎的東西,也是去民巷裡找門前掛著藍布條的人家敲門買。
“然後這個是鎖頭和鑰匙。”辦起正事來,江海平說起什麼都頭頭是道,顯然平日裡對新來的修士非常熱心,也難怪乙陸莊上讓他負責安置新人:“咱們都是修士,哈。其實就這玩意,在凡人那裡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換到咱們這裡更是一樣了。不過掛上總比不掛強。”
“所以還是掛上?明白的。”沐寒掂了掂鎖頭。
鎖頭是黃銅的,個頭不小,粗略一掂量怕是有小半斤重。
“你也不太擔心,咱們莊上一直太太平平的,沒誰丟過東西或者被人闖進過屋子。”這種事抓到一次就要趕出去的;被趕出去的修士隻能離開這個鎮子——倒不是一定會有人把醜事傳開,隻是,你又不是要離開鎮子,沒事乾嘛不在老東家那裡乾了?
所以本身會動歪心思的人就沒幾個。
彆的莊子上,三不五時地還有陷害的,乙陸靈莊的人,花花腸子都被江海平連消帶打地壓得差不多了,所以更是太平了。
“不過你看著也不靈光,夜裡要真有什麼不對頭的……不用怕吵著人,直接喊出來,你隔壁屋裡幾個老娘們潑得很,手底下也厲害,”江海平好像打了個哆嗦,但這似乎是沐寒的錯覺,“喊出來她們能——”
“能怎麼著?”一條碧綠的藤蔓忽然就纏到了江海平腰上,沐寒對此一無所覺,隻是在聽到陌生的聲音後看向門口。
門口站著個女人,瞧上去,麵相上大概與十八九歲的凡人少婦一般年紀。容長臉,挽著靈蛇髻,穿著一身水綠色的練功服。皮膚很白,眉毛平、細、黑、長,丹鳳眼微微有點吊稍的意思,鼻梁很直,但不高,鼻子和嘴都長得小小的,襯得那雙眼睛一發地大而有神了。
她嘴唇紅得有些異樣,但不太像是唇脂的顏色,倒像是天生的。
右腮邊有兩粒小小的痣。
“彆停下,繼續說。”她一說話,隨著嘴唇的翕動,兩顆芝麻小痣一跳一跳地,倒透出些俏皮來。她抽了抽手裡抓著的藤蔓,隱約帶著點威脅的意味;注意到她的動作,沐寒這才發現江海平的腰已經被長著尖利的小刺的藤蔓給繞住了。
“彆怕,和你沒關係。”女人看向沐寒,臉上的表情是全然的和善,“一點以前就有的小誤會。”
再移過眼神看向江海平時,那笑容便又凶狠了起來:“你說啊?或者咱倆一會兒出去聊?”
“姐姐他跟我說你人美又厲害特彆熱心腸要是晚上有危險就叫你幫忙!”沐寒覺得自己腦子可能是壞掉了……
居然插話……
不過感覺不插話的話……江海平似乎會被收拾的樣子?
而且可能會被收拾得很慘?
雖然對江海平和陌生女人,她都是察覺不到深淺的;但是……不用眼睛看的話,她能隱隱約約感受到江海平的存在,卻感覺不到這個女人。
眼睜睜看著江海平被收拾好像有一點不太好……
畢竟江海平本意應該就是想告訴她,有事找這個女人幫忙,結果才無意中——不,不對,江海平明顯是故意說那些詞冒犯這個女人……
不過完全不幫忙就太遜了吧……
女人有些詫異地盯著沐寒,然後就看到沐寒被她一看立馬就慫慫的了,可臉上還硬挺著,特彆顯眼的一副外強中乾的模樣,登時樂了:“行啊,我信你。”
她手腕抖了一下,藤蔓就被她收回去了,“江海平,你也挺行的,這麼快就把人給拉攏過去了。”
“不過——你,你叫啥?”
“須,須沐寒。”
“你聽著,以後聽我的,我罩著你了。”
“——謝——謝謝——?”須沐寒卡住了:“前輩我怎麼稱呼你啊?”
“我叫柳仙,就愛聽人叫我仙仙姐。”
“謝謝仙仙姐。”沐寒很上道。
“嗯,然後聽我的就行了,少聽這小賊胡扯。”
沐寒又卡住了。
“好了不逗你了——江海平,老王剛剛來這邊找過你,好像杜大那邊有事。他讓我等你來了就給你傳個話,讓你正事辦完了趕緊過去。”柳仙又抬起下巴挑釁似的用下巴尖指了指江海平,然後朝沐寒飛了個帶著笑意的小媚眼,之後就轉身走了。
“……”怎麼突然覺得有點心動呢?沐寒覺得自己瘋了。
“你還有點小機靈啊?”柳仙一走,江海平說話的能力立馬就回來了:“雖然這話說的鬼都不信,但是……你這,真人不露相啊。”江海平挺誇張地“嘖嘖”了幾聲:“我還覺得你也就是當個悶瓢了,結果,這敲起來還能聽著點響啊。”
“被敲的不是你嗎……”沐寒忍不住回了一句。
江海平說話的那個語調,真的很能激起人抬杠的欲望。
“行,算我看走眼了。”江海平攤攤手:“剛剛那個,柳仙,我告訴你,她練氣六層,比我高兩層。住窄間是她不樂意換地方,也不樂意為了住得好去做那些中階修士才能做的活計,每個月就吊著五畝田混日子,所以一天到晚大部分時間都在屋子裡。她住你左邊第三個屋子。你住得和她近,是真的不用擔心什麼了。該說的我也和你說的差不多了,我那頭也有事,夥房在那邊,你剛剛也看到在哪了,餓了去吃飯就行了。”
“嗯,我沒問題的,不打擾江三哥你忙了。”
“還有,燈油可以直接去夥房領,鋪蓋你還是明早出門買比較好,民巷裡也是有一些居心叵測的修士的。撞見了有危險。我走啦。”
“嗯還是多謝了,今天麻煩江三哥了,慢走。”
“慢走個鬼啊,真去晚了王二哥能讓我半年吃不著瓜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