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春生說一眼,果然就隻有一眼。薑入微隻眨了一下眼,眼前就又回到室內。她才發現她這是第二次到唐春生家了,上次隻臨廳門,這回是登入內室。她覺得這樣不好。就算唐春生講了一個神仙的故事,那也和她沒有半點關係,她覺得她應該離唐春生遠遠的,越遠越好。
“你看到什麼了?”唐春生死死地拽住薑入微,大聲問她。
薑入微扭頭:“你沒看到?”
“當然,我現在什麼也再乾不了了。”唐春生見薑入微說著話也不忘往外邁腿,她便仗著自己的體重向後一仰,生生拉扯住要走的人,“薑入微,你到底看到什麼了?”
薑入微終於轉過身來。她的臉色一片慘白,嘴唇都有些哆嗦的。唐春生見狀,手上便一鬆,怔怔道:“你……怎麼了?”
“你隻說讓我看一眼,怎麼沒說身體也會有所感受?”薑入微直愣愣地問。
“什麼感受?”唐春生驚訝地問。
“……像,”薑入微揪住自己的衣領,“要死了一樣。”她慢慢道,“唐春生,我覺得我們不應該認識的,以後你就當不認識我吧。”
唐春生呆呆地看著薑入微走出房間,繼而聽到關門的聲音。笛子飄到了她的麵前,用笛身輕輕地摩挲著唐春生的臉頰。唐春生好半天後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把笛子握在手裡:“這下可怎麼辦?”
笛子無言以對,隻能輕聲嗚咽。
薑入微這次走出唐春生家的大門,再也沒有一步就跨越時間與空間。她一直走到樓下,才發現唐春生住的是一幢電梯樓。而她剛才根本就忘了找電梯這一回事,直接從安全通道下得樓。這裡的安全通道真黑啊,雖然有感應燈,前路卻依然陰沉。其實完全不在狀態的人是薑入微自己,直到走出這幢樓,她才發現自己的雙腿打軟,竟不知下了多少級台階。
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薑入微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但唐春生住的這個小區好安靜啊,都沒有什麼人在路上。她無比忐忑地邊走邊看,等出了小區的門,就乾脆一路小跑起來,現在應該是很晚了,街上行人稀少,連路燈都顯得那麼伶仃。
薑入微回到家的時候,門一開,迎麵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怒罵。
換鞋,洗手拿碗吃飯,飯是熱的菜是溫的,薑入微知道這一切都是奶奶做的。她媽一直罵得停不下嘴,想必在她回家之前就開始了,哪裡顧得上幫她熱飯熱菜。
“你說,”林梅怒氣衝衝地坐在女兒對麵,“怎麼這麼晚回家,都十點半了。”
“嗯,有事耽誤了一點。”薑入微含糊地回道。
林梅的眉毛立即掀了起來:“什麼事?”
薑入微沒再回話,隻顧低頭吃飯,她是真餓著了。
林梅頓時就拍桌子了:“薑入微我告訴你,就算我和薑誌遠離了婚你跟了他我也還是你媽,你膽子可真大,現在就敢把我不放在眼裡。快說,晚上到底乾什麼去了,打你班主任電話說你身體不舒服,你到哪去睡了?那個唐春生是不是男生,你可真不得了,小小年紀就和男生鬼混,以後和那個殺千刀的狐狸精有什麼區彆……”
對於薑入微來說,在她媽眼裡,自己是一個沒犯錯時能挑出小錯,隻要犯了錯就成彌天大罪的人,所以這些說辭想必她也早就熟悉了。也唯獨這個時候,她是有些感謝唐春生的,被她一步跨過的時間裡,必然有因為她媽而產生的無窮苦痛,但現在耳朵也聽出繭來了,心也能硬起來百刺不痛了。
“媽,你彆說啦,吵著我睡覺了,我明天還要上學呢。”薑入武走出來,攬著他媽的肩,一邊把她往房裡帶,一邊朝薑入微使了個眼色。
“我還沒問出來呢,你看她輕狂的勁,都隨了你爸。”林梅邊走邊罵,最終還是被兒子推到房間裡去了。
薑入微坐著吃飯也還能聽到弟弟正安慰著她媽,給自己做擔保。說起來這個弟弟小時候雖然總是和她搶東西,長大了反而越來越親密,她媽罵她十回,能有九回是弟弟給解的圍,剩下那回指定是他不在場。
吃完飯後薑入微把碗筷盤子都洗了,回到房間。她還和奶奶住在一起,奶奶已經躺下了,但是她知道老人家一定沒睡著。
果然,她一進來,薑奶奶就坐了起來,連聲歎氣,滿是皺紋的臉上越見枯澀。
“奶奶,對不起,吵醒你啦。”薑入微小聲說著,把書桌上的台燈擰開調暗。她現在毫無睡意,準備再看一會兒書。
薑奶奶抹了把眼淚:“這回你彆怪你媽,你一直沒回家她也挺著急的。”
“我知道。”薑入微笑了笑,“我沒怪她。”
薑奶奶又道:“你爸剛才來過電話了,說是明天就跟你媽去辦離婚手續。”
“哦,”薑入微靜靜地翻了一頁書,“這房子歸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