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入微跟在薑誌遠身後,發現她爸今天的儀表有點問題。她爸向來把自己保養得很好,要不然也不會到了這個年紀還有小秘死心塌地地跟著他。但她爸今天的大衣有點皺,感覺很久沒有燙過了,皮鞋也蒙著灰,不像以前出門時必然要擦得乾乾淨淨。再抬頭看到他鬢邊成片的白頭發,心中也不禁有些酸楚。
“錢夠用嗎?”
“夠的。”薑入微點頭。實際上她現在的錢基本上跟唐春生混著用了。唐春生根本不缺錢,每次那些非人生物來,她知道唐春生都能有一大筆收入。她以前也是與其分得清清楚楚,可是最近感覺她們之間如有絲線纏繞,無法理清頭緒,用錢也就沒那麼講究了,通常是花了誰的算誰的。
“我去問了問你的功課。”薑誌遠沉默了一下道,“你們班主任說你最近有些退步,壓力很大,是因為……我們的原因……”
“並不是的。”薑入微安慰道。她能感覺出來她爸肩膀有些垮,所以不想再給他什麼壓力,再說她說的也是事實。
“爸爸對不起你。”薑誌遠抹了把臉,苦笑道,“都是報應,我該受的。”
薑入微沉默了片刻才問:“是出什麼事了嗎?”
“孩子沒保住。”薑誌遠低聲道。
薑入微眼角微動,也有些不忍。
“她以前打過胎,都成習慣性的了。”薑誌遠說完才反應過來自己跟一個未成年的女兒說了什麼,連忙轉道,“其實我來,是因為我要走了。這回因為生意的關係,可能要搬到更遠的地方。”
“沒關係的,”薑入微輕聲說,“那些錢夠我高中畢業,之後我就可以自己生活了。”
“你拿什麼生活啊。”薑誌遠歎氣,從包裡又拿出個存折,“密碼是你生日,大學,應該也夠了。”
薑入微沒去接,她爸的臉色已經有幾分灰敗。上次隻是知道他生意不太順利,現在看來是很艱難了。這個時候還能想到她,她覺得有這份心意也足夠了:“真的不要的。”
薑誌遠卻是硬塞進她手裡:“爸爸給女兒的,天經地義,你不拿誰拿。再說過幾天就是你的生日了……”薑誌遠哽住,愧疚得無法再說下去。
生日什麼的薑入微還真沒有放在心上,但她爸的這個樣子還真是挺讓她擔心的。她隻得接住存折,又有些遲疑著問:“她……對你好嗎?”
“有什麼好不好的,湊合著過吧,難道還能再離婚?”薑誌遠倒是笑了。又看了女兒好一會兒,才摸了摸她的腦袋,“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很冷心的孩子,還怕你以後會吃虧。可現在想想,冷心好,不會讓自己受到傷害。等爸爸以後在外地紮住根了,會給你來信,以後不管你去哪裡讀大學,我那都是你的家。”
“嗯。”薑入微應了一聲,她看到她爸有些渴望的眼神,知道他想要什麼,但她卻還是一動不動的站著。
薑誌遠最後有些失望,終究隻能有些哽咽地說了句:“爸爸走了。”
看著她爸離開的背影,薑入微心中一片冰涼。
她從小就被她媽用各種粗鄙的言論打擊,說她是怪物,生而不祥之類,她其實從來都沒有當過真。可是現在,她媽沉迷賭博無心操持家事,她爸看來也過得很不如意簡直是一團糟,她就有些動搖了。這一切是不是因為她而造成的呢?家庭的不幸會不會都是她帶來的。
她現在覺得也許自己才會遭到報應,畢竟她把一個仙子,硬生生的留在了畫壁之上不得飛升。
唐春生說那是她許下的願,她卻覺得,不像是許願,至少不隻是,不然夢境中她滿腔的痛楚又從哪裡來,還有那深深的不甘心……
叫了報告進了教室,薑入微腦子裡有點亂,久久不能回神,垂在身側的手忽而被人握住,吹了會兒冷風的冰涼,瞬間被裹在一片溫熱中。
薑入微低著眸,並未去看身邊的人,卻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的拇指插\進自己的手心緩緩的揉按著,安慰意味十足。
等到了下課,還不待她抬頭,老師都沒有走出教室,她已經被拖進了一個懷抱裡。
“冷死了,這窗戶怎麼漏風啊。”唐春生在她耳邊叫著。
看樣子她已經知道她爸都說什麼了,薑入微無力去指責她的偷聽,這已是慣犯,卻由於夜半的事此刻越發的囂張。
但又那麼溫柔。
薑入微被她抱住,側過頭枕著她的肩,便看到林莫遲看過來。
這個書呆子的眼鏡反著光,給人一種目光很銳利的錯覺,不知道他心裡是在如何的生氣、吃醋,或者憤怒。
不過薑入微暫時不想管了,一個人的溫度總不及兩個人的擁抱來得溫暖。
不過,如果唐春生沒有借著位於教室視線死角輕輕咬著她的耳垂的話,自己想必會更感激她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