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魏留在‘銷金樓’的門前分手後,華采幽獨自晃悠悠穿過正在熱鬨起來的歡樂場,來到‘大園’。剛想進去,卻聽一個聲音忽然涼涼的自黑暗中響起,嚇得她險些一記長拳砸塌了那個挺直的鼻梁:“姑娘有空否,我來給你捧場了。”
蕭莫豫一步三搖地走到燈光下,折扇輕擺風度翩翩,隻不過麵上的神情有幾分扭曲,像是極力想要保持笑容卻又難忍在胸腔裡翻滾著的掐死人的衝動:“咦,你的那位恩客呢?這麼早就走了?”
華采幽覺得額角突突直跳,便抬手按了按,蕭莫豫一眼看到她指上包著的那截明顯來自於男人服飾的布條,於是原本強裝的笑容也立馬消失了無影無蹤,一張清俊儒雅的容顏隻剩了憤怒所造成的糾結。
二話不說,一個箭步衝上來抓住那布條就是用力一扯,疼得毫無防備的華采幽倒抽一口冷氣,想也沒想對著他的胸口便擊出一拳。
蕭莫豫借力飄然後退幾步,身法很是瀟灑漂亮,可落地時,腰眼卻好死不死恰恰撞上了一塊假山石凸出來的尖角,頓時臉色一白冷汗直冒,弓著身子說不出話來。
華采幽見狀也是一呆,忙走上前扶住他:“小墨魚你有病啊?怎麼就是不長記性呢?皮癢也不是這種癢法!”
話說自打十歲那年蕭莫豫被華采幽一照麵便來了個過肩摔之後,很有一陣子的知恥而後勇發奮圖強,認為男子漢大丈夫若是敗於女子的拳腳之下還不如死了算了。
後來的事實證明,一個隻是把武術當作可以在舞劍弄月時更好展現其文藝氣息的人,和一個自幼便癡迷於此道打算將之當作吃飯家夥的人,在較量上是完全沒有任何輸贏懸念可言的……
蕭莫豫經過了無數次被扁得臭死的慘敗後,雖然沒有真的了無生趣自掛東南枝,但在男性尊嚴儘喪的打擊下,發誓再也不練功夫這種野蠻的東西了。同華采幽之間的爭鬥也從武力較量轉為了口舌比試,這才總算挽回了幾分顏麵。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有被扁,居然好了傷疤忘了疼的膽敢主動出手挑釁,隻可惜那結果,還是跟以前一樣一樣的……
過了好一會兒,蕭莫豫才終於緩過些勁兒來,從牙縫裡往外麵蹦字:“怎麼……不喊蕭公子了?”
華采幽鬆開手,無奈豎白旗:“蕭大公子,算是我怕了你好不好?念在咱倆相識一場的份兒上,你和你的朋友在這裡的所有開銷我全包了。祝你們吃好喝好玩好,姑娘我生意忙得很,恕不奉陪!”
說罷轉身剛想走,就聽蕭莫豫輕輕說了句:“如此,多謝花老板了。”
“你……你怎麼……”
“這‘銷金樓’好歹也是雍城最大的風月場所,那魏兄看上去好歹也是個有身份的風雅之人。”蕭莫豫靠在假山上連連冷笑看著麵露驚訝的華采幽:“像你這樣無才無貌胸無點墨不解風情的婦人,如何能有資格得到青睞?隻不過,還真沒想到你竟會是這裡的老板,我本以為你最多是個跑跑腿的粗使下人罷了。”
如果按照魏留的說法,這小墨魚多少是了解她一些的,也好歹花了點兒心思去打聽,總算不枉彼此死掐了那麼多年的孽債。
但是,他的小表情小語氣,還有話裡的小內容,無一不透露著極度欠扁的氣息,讓華采幽深呼吸又深呼吸,忍了又忍才死活忍住了沒有高高舉起這條小墨魚,然後用膝蓋頂住他的腰,使勁那麼一折,啪嗒,斷成兩截……
他的腰……
勁瘦,柔韌,有力。非常適合握在手中,隨著那衝刺的韻律而瘋狂擺動……
經過專業的目光審視,華采幽迅速做出了判斷:“小墨魚,如果你哪天嫖彆人嫖得膩味了,想嘗嘗被嫖的滋味,可以來找我這個老鴇,報酬方麵一定從優,考慮一下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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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用一句猥瑣無下限的話把蕭莫豫給氣得大怒離去後,華采幽做了整整一宿的怪夢。
逝去的人,過去的事,那些平日裡不會去想努力遺忘的東西,以無數零碎片段的形式出現在夢裡,顛來倒去七拚八湊蜂擁而至,弄得一覺醒來倒像是在山野裡長途跋涉了很多天未曾休息般疲累不堪,萎靡不振。
半死不活爬起,見枕邊濕了一大片,照鏡子時又發現兩隻眼睛紅腫得嚇人,華采幽不禁撇撇嘴輕曬,不知道的準會以為她哭過了呢……
拿冷毛巾敷了會兒眼,又懶洋洋洗漱完畢後覺得還是沒什麼胃口,便索性先出去遛遛彎。
清晨的‘銷金樓’雖然沒有夜晚那樣熱鬨,卻也並不安靜。不少節目經曆了通宵的瘋狂正處在最混亂的收尾階段,有些人灌了整晚的美酒這會兒酒勁恰好洶湧噴發。
華采幽打著哈欠剛轉出園子沒走多遠,便在一個僻靜的樹林邊碰到了一個跌撞癲狂的醉漢,正敞胸咧懷舉個空酒壺張牙舞爪衝著初升的太陽吱哇亂叫,大著舌頭也聽不清究竟在說些什麼。
樓裡的規矩,客人們覺得怎麼爽便怎麼玩,隻要不鬨出人命,就算是對著螞蟻三跪九叩認祖宗打把傘蹲在牆角裝蘑菇,也要奉上十二萬分的理解和支持。於是,身為老板的華采幽便以身作則很是配合地抬頭衝著太陽問候了一聲太陽……
不料之前還全心全意對太陽述衷情的醉漢,一見華采幽竟立馬變了心,兩眼直冒綠光嘴裡嚷著‘美人兒’便合身撲了上來。
所以說,遠水解不了近渴,天上的東西再好也比不過眼前的臭皮囊來得夠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