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是不是想讓我保護你呀?”
“……指望你?”
“放心吧,至少我會記下殺你的人的長相,然後把他的畫像燒給你,好讓你親自去找他。男子漢大丈夫,有仇當然要自己報!”
“……你考慮得還真是周全。”
蕭莫豫低頭看了看懷中人那仿若對一切都漫不經心,又仿若對一切都了然於胸的嬉笑,輕輕一歎:“油菜花,你信不信我?”
華采幽身子一僵:“信你什麼?”
“信我……”蕭莫豫停頓了好一會兒,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信任,是建立在了解的基礎上,否則,一切都是空談。這是他痛定思痛之後,終於想明白的事情。所以,才會費儘心思讓她一步步了解自己。隻是,這個過程需要多久,期間又會生出什麼變故,他卻越來越沒有把握。局勢的發展方向,似乎正在暗暗脫離原定的軌跡……
華采幽則趁著他出神,迅速抽走兩個枕頭翻身站起:“現在,我可以相信你一點。那就是,從下半身的反應來看,你的確是個生理正常的男人。不過,半夜可千萬不要衝動哦,否則,我會讓你的前麵後麵都沒有辦法再用!”
蕭莫豫默默地走到案幾邊,灌下了一整壺涼茶……
摸回床上,放下簾子時,華采幽看了一眼黑沉沉的窗外。
蕭莫豫之前的那個信號,應該會召喚來此次隨行的侍從吧?既然不知危機是衝誰而來,便索性將需要保護的範圍縮至最小。
無論如何,他在保護她。從未體會過這種感覺的華采幽,帶笑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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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蕭莫豫便匆匆出了門。
華采幽窮極無聊,抱了壇酒爬上‘觀景閣’的房頂,在‘銷金樓’最高的地方,時而看看天時而看看地。死氣沉沉的太陽陰死陽活的風,她倒在這種頗令人鬱悶的糟糕天氣裡,生生品出了一番自得其樂的味道來。
樂顛顛剛喝了幾口,忽見人影一閃,幾日未現身的魏留以最普通卻最能顯其紮實功底的招式躍了上來,懷裡竟也抱著個酒壇子。
撩衫坐下,拍開酒封,仰脖痛飲。眨眼一半下肚,卻涓滴未曾外溢。
華采幽看了大樂:“漂亮!這才是爺們的喝法!”
魏留放下酒壇,擦了擦嘴角,偏首一笑:“阿采喜歡?我還以為,江南女子都喜歡淺酌慢飲的風流情趣。”
“我才不是什麼江南女子,你忘了,我可是在漠北長大的。咱們北方兒女,講究的就是一個痛快,大口吃大口喝,那才叫過癮!”
“既如此,你我便開懷暢飲一番如何?”
“好!”
不過片刻工夫,雙雙見了壇底。
二人相視大笑,將酒壇隨手遠拋,聽到不幸被砸中之人的怒罵,像惡作劇得逞的孩子一般樂得直打跌。
華采幽攤手攤腳躺著,舉起手遮住不甚強烈的陽光。魏留見狀,便用自己的身子為她籠出一片陰涼。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隻要真心想找一個人,就總能找到的。”
“常離,我有時候覺得,你對我真是挺好的。”
“你不喜歡我對你好?”
“哪裡有人會不喜歡這個,我又不是受虐狂。”華采幽眯起眼睛看著麵前這張俊朗的容顏,堅毅的輪廓越發顯出眼中的溫柔,如靜水般微瀾:“隻是,有些想不通為什麼。”
便是在這樣的時刻,魏留的肩背依然挺得筆直,堅不可摧同時又無堅不摧:“我要對你好便對你好,沒有為什麼。”
“然後呢?”
“沒有然後。所有的事,隻要一步一步走下去,自然便會水到渠成。在此之前,多想無益。阿采,我會怎麼做,是我的事,你完全不必心有顧慮,也不必去想如何回報。你所要做的,隻是站在那兒,等我走近。”
“常離……”華采幽忽然覺得上湧的酒勁鑽到了鼻子裡,酸得眼眶直發澀:“你這樣的人一旦文藝起來,還真是讓人受不了。”
魏留莞爾:“既然阿采受不了,那咱們就不文藝了。跟你說件事兒吧,你知不知道,我當初為什麼學喝酒?”
“男人嘛,吃喝嫖賭缺一不可唄!”
“……也許有這個因素……不過,最主要是因為我想把孤單和寂寞給淹死在酒水裡,結果沒想到,孤單和寂寞居然他娘的學會了遊泳!”
華采幽一愣,旋即指著一臉認真和無奈的魏留爆笑:“你……你你你會說笑話,還罵娘……常離啊常離,我越來越發現你實在是個有趣的妙人了……不過,你真的會感到孤單和寂寞?”
“當然。每個人都會有這種時候,隻是原因不儘相同而已。比如,你的原因是缺乏信任。不信彆人,也不信自己。”魏留的聲音和緩而低沉:“所以,你會選擇離開,或者乾脆當一個局外人,因為你怕受到傷害。但是阿采,這樣雖然能夠保護自己,卻也注定會永遠孤獨。你確定,這是你想要的麼?”
華采幽想起昨晚蕭莫豫問的話,信不信他……
“我看不透,所以不敢信他……”華采幽隻覺腦袋沉得厲害,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晃動,無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麼:“可是常離,我最看不透的,其實是你,為什麼,我對你沒有那種猜測和懷疑……”
魏留輕輕抓住她的手,將她打橫抱起:“阿采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飛身躍下,她沉沉安睡的懷抱,穩若磐石。
你對我沒有猜測和懷疑,是因為,我在你的心裡,不那麼重要……
沒有人注意到,此刻,正有一個人歪著頭站在旁邊的亭子間裡,純真善良的娃娃臉上,滿是好奇探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