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聚集地 憶歲月和魏常離完結……(2 / 2)

休*******花 立誓成妖 11334 字 11個月前

“原來皇上早已將一切安排妥當,不過,臣依然不讚同。”

“理由?”

“臣決不能讓妹妹的將來有絲毫的意外。”

“你認為我會輸?”

“皇上雖是英才天縱,然而戰事一起,風雲莫測。”

“難道,你還想讓已然年屆五旬的仲父出征?”

“不,臣請旨,此戰,由臣掛帥。”

(十一)

歲歲兩個月前剛滿十八,尚未加冠。

氣度雖極是沉穩練達,眉目間卻仍是有些稚氣難掩,依稀可見當年那個抱著我的大腿使勁往自己那邊掰的孩童模樣。

這麼年輕就做了禁軍統領已是史無前例,若是統帥三軍恐怕不知要摔爛多少人的下巴。

我走到一株翠竹前,抱臂倚了上去。竹身被我壓彎,複又彈起,我便隨著這一曲一伸間來回晃蕩。

不管他在我麵前要守何種禮數,我卻隻管放下所有戒備,做一個吊兒郎當沒正形的兄長。

“你也說了,戰場上什麼變故都有可能發生,我又怎能讓你代為涉險?倘若你有個三長兩短,彆說乾娘和義父會做何反應,光是月月那丫頭就能活活吃了我連骨頭渣都不帶吐的。”

“食君之祿,分君之憂。為臣者,本當為國家社稷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我歎口氣打斷了他:“你若還跟我說這些虛言,我可沒空奉陪。義父剛剛答應將幾條秘密商道讓出來給我軍運送兵力,我正急著要去與諸將好好商量一番。”

歲歲停頓片刻,抬起一直垂著的頭,身姿挺立,如鬆如柏。神情中減去了幾分小心恭順,取而代之以唯有在我麵前才會偶爾露出的俾睨傲然:

“倘若禦駕親征,將士們會但求無過不求有功,隻求將敵暫且擊退而不求將其徹底擊潰。夷狄此番來犯,雖是精心謀劃多年力圖不勝不歸之舉,然而,臣卻有把握,滅其主力奪其國土,永解我西北兵禍大患,保我邊境百姓至少三十年的安居樂業。

軍中多是魏伯伯的舊部,臣是魏伯伯的親傳弟子,他們必會鼎力相助。此番作戰,可趁勢傾國之力將戰線拉深拉長,在取得全勝的同時,臣亦能為皇上遴選可用之材。另外,有皇上坐鎮京中,後勤補給才能得到最大限度的保障,免除前方將士的後顧之憂。相信經此一役,朝中必然再無人敢看輕皇上半分!”

一番話,鏗鏘有力。這才是令十萬全國最精銳的軍中兒郎真心擁戴的年輕統領。

我心中震撼,無言良久,最終站直了身子。

“看來,你是與仲父商量好了,才來找我的。”

“臣已將全盤謀劃同魏伯伯反複推敲過。”

“這麼說,我不答應也不行了?”

歲歲斂了眉眼忍了笑:“恐怕是的。”

我哼了一聲:“你可知,我盼著能真刀真槍上陣殺敵盼了多少年?”

他抬眼看了看我:“皇上就算出征,也絕對沒有可能碰到任何刀槍。”

我鬱悶。

他大約是想要安慰我,於是很誠懇地建議:“皇上如果實在覺得手癢,可以去找月月。”

我連連擺手:“我隻是手癢,不是皮癢!”

說笑幾句,我又問:“有幾分勝算?”

“七分。剩下的,是三分天意。”

“那麼,你我且合力,讓天,也站到我們這一邊!”

歲歲緩緩點了一下頭,與我擊掌為誓。臉上的笑容,是很少見的粲然。

我不知道,這是因為他終將能實現征戰沙場護國衛民的宏願。抑或隻是因為,他讓妹妹心愛的男人遠離了那片血與火組成的險境。

(十二)

大軍開拔那天,晴空萬裡。

我親手將白袍白甲的歲歲扶上戰馬,小聲告訴他:“你凱旋之日,便是當大舅子之時。”

他愣了一愣,然後悄悄在我的肩窩砸了一拳:“你手癢的毛病待我回來再治。”

“到時候,我們定要醉上一場!”

“打上一架!”

他朗笑,策馬。

劍鋒所指,莫敢不從。一呼三軍皆披靡,男兒當如是。

那麵印著大大‘蕭’字的帥旗漸漸消失在我的視野裡,再度看到時,已是兩年後的隆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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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0更(一時靈感如尿崩,插播個魏留的番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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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魏常離

(一)

十六歲之前,我是丞相府的千金。十六歲之後,我是定國公的夫人。

這兩個身份對我而言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彆,無怪乎是從一個宅子搬到另一個宅子,從待字閨中變成了教子相夫。

自幼,我的一舉一動就有著嚴苛的標準,不能有半分的行差踏錯不合規矩,恨不能定下哭泣時所流的眼淚顆數。

出嫁前,我去過的最遠的地方是城外的梅林,在那裡,做了這輩子最大膽的一件事。

我愛上了一個男人,一個僅有三麵之緣的男人,我想跟他走,做他的妻子,去海角天涯。

然而,這終究成了一個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夢。

我與他之間橫隔了太多的東西,讓我們的感情顯得是那樣的微不足道。

他走了,再也沒有回來。隻留給我一片紅梅花瓣,帶著永不退去的淺香,那是冰雪的味道,是分彆時彌漫於天地間的純白。

三個月後,我穿戴上鳳冠霞帔,成了彆人的新娘。

不是他,這個彆人究竟是誰,已經無關緊要。

我埋葬了我的愛情,繼續著我的人生。

(二)

我的丈夫是總攬朝政的定國公,這是一場政治聯姻,雙方都很清楚。

新婚當夜,我們平靜的行了夫妻之實。第二天醒來,發現枕邊已空,我閉上眼睛想了想,竟完全記不起昨晚那個男人的模樣。

再見時,已是華燈初上。

看著稱呼我‘夫人’的英挺男子,我略微有些驚訝於他的年輕。

母親應該曾經跟我說過夫家的情形,我卻隻是過耳就忘。本以為,能有如此權勢的必是一個四五旬的老者,何曾想,竟會是未滿而立的青年。

怪不得,父親會急著與其結成同盟,這樣的人倘若為敵,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所以,我該慶幸於自己能為家族出分力吧?

笑著施禮,我柔聲喚他‘夫君’。

從今以後,他是夫我是妻,這兒便是我下半輩子的家。

(三)

之後的生活,安靜而平淡。雖是新婚,卻並不存在通常小兩口剛剛在一起時會發生的碰撞磨合。我們之間,就像是一對共度多年的老夫老妻。

彼此守禮,相互謙讓,真正做到了相敬如賓。我很滿意這種狀況,因為是我所熟悉的,就如同我的父母,就如同大家族裡的所有姻親。我要做的,隻是依著從小的教導,按部就班走下去。

白日裡,他去上朝,我來持家。天黑後,他在書房辦公,我在居處做女紅。夜深了,雙雙就寢。

他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偶爾會有應酬,但從不飲酒。除去公務需要,他幾乎每天都回家吃飯,若是忙得晚了,便歇在書房,不來擾我。

他的話極少,我的話也不多,所以相處時,大多是靜默的。不過並不覺得尷尬難捱,倒是很舒服。

有的時候興致來了聊幾句,也大多是說說最近發生的時事趣聞,或是各自喜歡的詩詞文章,但從不提及婚前的隻言半句。我們不曾有過約定,卻有著這份心照不宣的默契。

我相信,在他的心裡,也有一個地方,永遠住著一個人。

因為每年開春的時候,他都會獨自攜一壇酒,去城外的農莊待上半天。回來的時候,衣服的下擺處常會粘著幾片嫩黃色的花瓣,小小的毫不起眼,沒有香味。府裡的下人聽了我的描述後說,那是油菜花。

(四)

第一次看到夫君讓一個小女娃娃騎在自己脖子上時,我的確被嚇了一跳。不僅因為與其一貫端方肅穆的形象天差地彆,更因為他臉上的笑容,是那樣的無所顧忌,發自於心。

他的笑比他的話還要少,便是偶爾笑了,也是清清淺淺的。我一度以為,他與我一樣,打小所接受的嚴格世家教育,致使早已不記得該如何大聲的哭大聲的笑,該如何表達自己真實的情緒。

原來,他不是不記得,隻是不願意。

那個小女孩和他的哥哥是一對龍鳳雙生子,聰明可愛非常討人喜歡。一年中總會自江南來京城住幾個月,陪伴年幼的皇上。

這段期間,夫君常常會留在宮裡用膳。據說,是三個孩子纏著他,不放他走。

回來後,與我說的話也相對而言多一些,話題自是在孩子們身上。說的最多的,是那個叫月月的女孩兒,是如何的調皮,又闖了什麼禍。

這個時候,他的唇角總是上揚的,偶爾還會忍不住笑出來。略顯低沉的嗓音,帶了些許的明快,很好聽。

看得出,他是打心眼兒裡喜歡那些孩子。如果,是他自己的骨肉,會不會更加喜歡?

(五)

婚後半年,我有了身孕。

那年的冬天,他抱著剛剛來到世上的兒子,細細端詳了好一會兒,猶豫了半晌,終於忍不住納悶地問我:“這孩子的臉怎麼紅通通皺巴巴的,我記得歲歲月月他們不是這樣的啊!要不要請大夫來瞧瞧?”

那一刻,我笑出了聲。

屋外又飄起了大雪,轉眼便是滿世界的銀裝素裹。

我卻沒空去欣賞那份潔白,因為兒子把他爹胸前的衣服尿濕了一大片,我正忙著再尋出一件來,給趕著上朝的丈夫換上。

男人的笑罵,孩子的啼哭,下人們的進進出出,忙亂間,我的心像是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我想,應該是——塌實。

五年後,次子出生。

通常情況下,父母都會偏疼幼子一些,但偏成夫君那樣的,實在是少見,簡直恨不能將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通通送到小兒子的麵前。

如果單單是這樣,也就罷了。他還要長子萬事都讓著弟弟幫著弟弟護著弟弟,時時刻刻耳提麵命‘長兄如父’。

不過是幾歲大的孩子而已,怎能如此苛責。就為了這個,我與他不知爭執了多少回。

是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之間也會拌嘴也會鬨彆扭,就如同尋常夫妻。

(六)

又過了幾年,兩個孩子先後進了書院。平日裡很少回來,我終於得了清淨。

皇上親政後,夫君釋權,也輕鬆了不少。

這年的春天,夫君忽然來了興致,決定帶我出遊散心。

一路南行,至一江南小城。

此處風景秀麗,我們邊行邊看,不覺天色漸晚。

夕陽西下之際,忽聽一曲簫音嫋嫋,循聲望去,見一中年美婦正倚欄獨奏。

不想在這樣的小地方,竟也能聞得如此清雅之曲。我不禁聽得入迷,待到曲終,欲同夫君品評一番時,才發現身邊已空。

費了一番氣力找尋,日月交替之際,我看到了他。

一大片漫無邊際的油菜花,在初升的月色中不減鮮嫩的黃,沒有媚俗的香。

他靜靜地站在那兒,麵對著花田背對著我。

不知道是光線不好還是我眼花,那向來挺直若刀鋒的肩背,竟像是有了隱約的佝僂。

是因為那曲簫聲,擊碎了他的防備壓垮了他的脊梁麼……

這裡是他的過往,沒有任何人能夠走進。

就像我隨身香囊裡的那瓣梅花,也從來不會示人。

默默轉身,我回到客棧。

黎明時分,終於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帶著疲憊。

打開房門,將他迎入,用乾毛巾拭去他鬢發間的露水,我什麼都沒問。

他看到整齊的床鋪,現出一絲歉然,握了我的手,卻終是什麼都沒說。

我笑了笑,他亦笑,將我輕擁入懷。

既不能再愛,便相依相伴,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嫁他為妻,為他生子,與他白頭,我很滿足。

(妖怪廢話:相教於油菜花,柳音才是魏留心中永遠的負累。所以大家能理解他為毛那樣逼著大兒子對小兒子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