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采幽歪頭看了看巒來俊逸的麵容:“至少還俗了你就有頭發了,有了頭發就更加賞心悅目了。”
“三千煩惱絲既已斬斷,便再無重生的一日。”
巒來話語裡的決斷讓華采幽的心莫名安定了下來:“帶憶兒去‘大園’住幾天吧!姐妹們也該想他了,正好高粱地最近也總在那裡出沒。”
“小施主的安危女流氓施主儘管放心。”巒來像是很明白她話裡的意思點頭應了,接著又露出百年難得一見的認真表情:“倒是男流氓施主,病勢一直久拖不愈,甚為蹊蹺。”
華采幽神色一黯:“他的飲食藥物在入口之前全部都細細查過,薛凝的一舉一動也皆在監控之中,並沒有發現半點異樣。難道,真的是我多疑了……可我總覺得,薛凝的此次出現不是那麼簡單。如果不是因愛生恨而想要對我或者蕭莫豫不利,目的又會是什麼呢?”
巒來將憶兒的帽子向下壓了壓,不語。
——————
——————
當天下午,巒來便帶著憶兒晃去了‘銷金樓’,華采幽則繼續著灰孫子一樣的忙碌,而蕭莫豫的病竟開始慢慢好轉了起來。
如此又過幾日,陰沉了許久的天空灑下了片片雪花。
傍晚,忙裡偷閒的華采幽正抱著憶兒站在窗口看他人生裡的第一場雪,一個人影忽然飄了進來,帶入滿室涼意。
“兔兒妹妹,想死我了吧?”
身著黑色輕裘,斜插木簪束發,肩頭發梢有幾點潔白,眼角唇邊掛幾分燦然。
華采幽隨手拿起一個杯子便砸了過去:“我想你死!”
柳音笑嘻嘻接住:“我可是特地來陪兔兒妹妹賞雪的,感不感動呀?”
“稀罕!”華采幽撇撇嘴表示不屑,卻又仔細瞧了他兩眼,像是又單薄了些,好在氣色總還算不錯:“你打哪兒來?”
“京城。”
“千餘裡的路程,這麼快就回來了?”
“還不是為了早日見到兔兒妹妹你麼?跑死了好幾匹馬呢!”
柳音熟門熟路給自己倒了杯熱水,一飲而儘,身上的雪花直到此時方融為水珠,顫巍巍浮在貂裘的表麵,晶亮晶亮的。
憶兒瞧了覺得好奇,便伸了手要去觸摸。柳音便很配合地湊上前去,卻在那小手堪堪碰到之際輕輕一抖,水珠頓時碎裂隱入衣服的縫隙消失不見。
於是一個大哭,一個大笑,一個哭笑不得。
晚上,華采幽張羅著在‘大園’的正廳擺了一桌飯菜算是為柳音接風洗塵,巒來高粱地毫不見外地坐下來混吃混喝。
酒過三巡,紫雨也來了,大大方方說是要吹奏一曲湊湊熱鬨。
簫聲悠揚,卻讓呼嘯的北風嗚咽。
柳音斜臥在椅中聽了片刻,起身走到琴架前,揮手輕挑,琴音錚然,密若擂鼓,與簫一高一低一急一緩,萬物俱寂。
從始至終,紫雨一直定定望著柳音瘦削而挺拔的背影,一瞬不瞬。
一曲罷,她收回視線垂下眼眸,微微一禮,握簫離去,一言未發。
良久,柳音方轉過身,朗朗一笑。
聽了此曲的巒來高宣佛號:“幸虧紫雨施主沒有內力,否則二位聯手,足能瓦三軍之誌。”頓了頓,又像想起什麼似的,對著尚在回味的華采幽歎了一聲:“早知道,當初就該讓紫雨施主對著那幾位黑衣施主吹上一曲的,說不定,能打消他們的求死之意。”
柳音緩步走到桌邊,卻未落座,狀似隨便問了句:“什麼黑衣施主?”
華采幽解釋:“之前曾經有七個黑衣蒙麵的人在這裡鬼鬼祟祟不知道要做什麼,被亂來給點倒後,居然二話不說全都自殺了。”
柳音偏首看著滿麵慈悲嘴巴裡又在神神叨叨的大和尚,露出了邪魅的笑容,那邪的那魅的那邪魅的……
“原來大師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不知是否能指點一二?”
他話說得客氣,動作可是一點兒也不客氣,還沒問完,便一記掌刀橫切過去,雖無聲無息,卻讓桌上的碗碟儘皆碎裂。
巒來對此突然襲擊表現得不慌不忙,非常淡定地向後一仰,‘嘩啦啦’破門而出。
冷風夾雜著冰雪倒灌,將早已醉倒出溜在桌子底下的高粱地凍醒,揉揉眼睛竄出來:“什麼情況?”
華采幽呆呆地指了指破損的門板:“柳音跟亂來乾上了……”
高粱地霎那爆發出了極地之淵的寒氣,下一瞬,銀色的身影便如離弦之箭般射了出去。
於是,整個世界清靜了……
華采幽看著滿地的杯盤狼藉,狠狠打了幾個哆嗦。
腹中的酒被寒風一激通通湧進了大腦,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便攤坐在了地上。
好半晌,眩暈感才慢慢消褪。掙紮著剛剛爬起,便被一個倉惶衝過來的下人的話給驚得又跌了回去——
“憶兒被人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