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才這一晚上可以說是收獲多多，一路上將瘋婆子講的話翻來覆去的回想了許多遍，生怕哪裡漏下了什麼。

他怕被人撞見，特意找了這麼個時辰，出去的晚，回來的更晚。

此時，已經快後半夜了，嘰咕了一天的蟲子們早已進入了夢鄉。山路上靜悄悄的，隻有他走路踢踢踏踏的聲音，和間或著踢到了石頭的喀啦聲。

山路陰暗難行，加上之前在瘋婆子那裡被好好嚇了一回，這會兒心裡正虛著呢！想到老輩人口中偷偷流傳的那些神鬼故事，李有才的心氣又弱了三分。

走著走著，腳上突然撞到了什麼東西，那東西軟乎乎的，被他一腳踢開，發出嗷的一聲怪叫。

與此同時，李有才也“呀”的叫出聲來，一顆心呯呯亂跳，立在原地好一會兒不敢動彈。

月亮從雲層中鑽了出來，借著月光，他這才看清了被自己踢開的竟是一個小家夥，它巴掌大小，趴在那裡，嘴裡哼哼唧唧的，不停叫喚。

李有才上手摸了摸，毛茸茸的，提起來一看，竟是隻小狗兒。

小狗兒的四條腿兒在空中胡亂踢蹬掙紮著，小小的腦袋使勁往後轉過去，嗷嗷的叫著，張著嘴去咬李有才的手。

“嘿，這小東西，還挺凶。”李有才手賤的在小狗兒身上呼嚕了兩把，把它徹底揉成了一個炸毛的團子。

呼嚕夠了，又在小狗兒身上揉搓了一番，見它沒有痛叫，知道沒有受傷，於是把小狗兒往地上一放，“行了，我要走了，你也早點回家吧。”

說完話，剛要邁步，就見那小狗兒三兩步躥上前來，嗷嗚一聲往李有才腿上咬去。

李有才慌忙把腿拿開，讓它撲了個空。同時彎下身來，頂著小狗兒的腦門，將它推了個屁股墩兒，“你這小東西，還想報仇啊？真想報仇，讓你家大狗子來，好讓爺吃個飽飽的狗肉鍋子。”

小狗兒不懂什麼鍋子不鍋子，它隻知道李有才踢了它，它要報仇。

看著對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往身上撲，李有才也有些無奈了，撒開長腿急速往前跑了幾步，又從地上撿了一塊石頭，佯裝朝著小狗兒扔去，“快走，不然讓夜貓子把你叼去，嚼巴嚼巴吃了。”

小狗兒見他忒凶，不敢再衝上前來，站在原地凶狠的嗚嗚了兩聲，到底放李有才走了。

狗子在這裡可是個稀罕物，沒幾家幾戶養得起的。

李有才倒是想養上一隻來看家護院，後來想想算了，一是養不起，二是公社裡對每家每戶養的動物都有限製，最多能養五隻雞，豬什麼的就彆想了，它們和牛羊一樣，都是大隊裡的公共財產，至於狗，那更是少而又少。

這兒小狗兒也不知是從哪家跑出來的，他家主人倒是心大。

被這麼鬨了一通，李有才心底裡的怯意去了不少，邁開大步，徑直奔家而去。

回到家，黑影果然還沒睡。

李有才點上蠟燭，把瘋婆子塞給他的油紙包放下，洗了手臉，又把出門時塞到灶膛裡的紅薯掏了出來，拍掉上麵的灰，從中間一掰兩半，一半自己咬了一口，一半遞給黑影，“嘗嘗，還熱乎著，正好吃。”

黑影接過紅薯，看著李有才邊吃邊就著燈火打開油紙包，好奇的問：“這是什麼？”

李有才朝它嘿嘿一樂，眉頭挑得高高的，“好東西。”

樂完後，轉頭看到油紙包裡的東西，他的神色一下子凝住了，挑高的眉頭啪嗒一下摔了下來。

黑影見他神色不對，探著腦袋朝油紙包裡瞅了瞅，見裡麵是幾本舊書，再看看李有才臉上凝重的神色，有些茫然的問：“怎麼了？”

李有才吭哧了兩聲，把小半個紅薯都塞進嘴裡，兩手扒拉著那幾本書，將它們一一翻開，湊在燭火下麵細看了看，然後苦著臉含糊道：“不認識字。”

“怎麼會？你自己還記工分呢。”黑影詫異的道。

李有才怕馮大隊長黑他工分，私下裡找了幾張廢報紙，在邊邊角角空白的地方，用燒過的柴炭把每天的工分都細心記好，如今已經攢了好幾張了。

這事黑影三不五時就能看到，想不通這會兒他怎麼又不認識字了。

李有才臉有些發紅，直著脖子把嘴裡的紅薯咽下去，結結巴巴的道：“我隻讀到……讀到小學二年級……隻認識那麼幾個字，對付對付工分還行，對付這書……書本上的字，就白瞎了。”

“你把那書拿來，給我看看。”

“你認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