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謊言
“陸小姐,在忙嗎?”
陸懷駐身,看向院門口,見是郭襄來了,手中抱著昨夜李玉嫻落在她車上的衣服,於是放下手中的掃把簸箕,拍拍手揚笑迎了上去:“郭老師很早啊,昨天應該忙到很晚吧,早上不多睡兒?”
“也沒有太晚,李老師走了沒多久,我們也差不多散場了。”郭襄將手中的衣服遞來:“李老師的衣服,我給拿過來了。”
“謝謝,郭老師吃過早飯了?”
“正準備去吃,陸小姐和李老師吃過了嗎,要一起麼?”郭襄一如既往的客氣,臉上自始至終都掛著和善的笑。
“我們家裡自己燒了,謝謝郭老師的好意邀請。”陸懷婉拒。
郭襄擺了擺手,示意無事:“李老師呢?怎麼沒有見到她?”
“哦,她在廚房裡燒火,怎麼了,是有什麼事要跟她說嗎?”
郭襄訕訕一笑:“沒什麼,本來也就是手機上發條消息的事,但我想著反正要過來送衣服,就想順便說一聲的。”
“那我去叫她出來?”
“不用了,李老師在忙就算了,就麻煩陸小姐轉達一下吧,等她空了,我想跟她聊聊紀宸笙爸爸的事。”
“誰的爸爸?”陸懷有點懵,從來沒有在李玉嫻口中聽到過這個人。
“哦,就我那邊一個學生的爸爸,你跟李老師說了,她應該就知道了。”郭襄抬手看了看腕表:“那......陸小姐,我先去吃早飯了,你忙。”
陸懷點頭:“那我不送你了。”
郭襄一走,陸懷就將嘴噘了起來,團了團懷裡的羽絨服,也顧不得已經倒在地上的掃帚,徑直往廚房去。
“你都跟她說了我們的關係了,但我怎麼還是一看到她就心裡不得勁呢!”衣服被無辜地撇在藤榻上,將小性子耍得實實足足。
李玉嫻從灶頭後麵探出頭,方才院子裡陸懷與郭襄的對話她也聽得清清楚楚,這會兒隻好寵笑道:“那就是她的不是了,叫你一早上就醋性大發。”
“不是醋性好不好,我也犯不著吃醋,就是不喜歡她總是話裡有話的樣子,讓人猜不透她到底想表達什麼。”
李玉嫻從小板凳上站起身,拍了拍圍裙上的柴火灰,灶膛的火將她的臉熨了層桃紅,氣色看上去比平時更好:“她不就是來送還衣服的?還說什麼了麼?”
“她還讓我帶了話給你,說是她要跟你聊一聊什麼一個學生爸爸的事。”陸懷歎了口涼氣:“學生爸爸能有什麼事呀,你是被學生家長投訴了還是怎麼的?也沒聽你跟我說呀......?”
陸懷很委屈,她總覺得郭襄像是故意的,故意要營造出一種這事隻能她知李玉嫻知的氛圍來,叫她白白受氣......但她又沒有證據。
“原是這個事,是我不好,昨夜太晚,就忘了與你說。”李玉嫻笑著過來,捏了捏陸懷頰邊鼓起的軟肉,在那白淨的臉上抹了兩撮柴灰。
陸懷還沒發覺,仍舊自顧自說:“那是什麼事?”
“你這是什麼眼神,難不成你也要把我一道打成女特務,把我審上一審?”陸懷帶她一起看過幾部諜戰片,其間一些經典名詞和台詞也耳熟能詳,這會兒閒心四起,就有了想要逗一逗的意思。
聽出來李玉嫻的打趣之意,陸懷哼了一聲,雙手環胸:“對,審你,我該拿個手銬,將你囚起來,然後用小皮鞭審,不說實話就打你!”
“你問我,我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儘的......”李玉嫻目光四下一尋,隨後解開自己的圍裙,將細繩往陸懷手中一塞:“喏,眼下沒有鐐銬,你要不將就將就,就用這繩子來捆我吧。”
這輕聲軟語,這欲語還休的眼神......
頓時將陸懷鬨了個麵紅耳赤,將手裡的繩子丟開,嬌聲罵道:“大清早的,你乾什麼呀!”
“我這不是配合你麼?”
“誰讓你這麼配合了!”陸懷咳嗽一聲:“誰讓你配合這些了!讓你配合告訴我不知道的事而已!”
李玉嫻笑得一臉寵溺,慢條斯理地將圍裙繩子係回腰上,道:“有個學生的父親,問我願不願意去給他們家孩子當一對一的私人先生,嗯......你們叫,家教?”
家教?
陸懷眉頭輕攏:“上門單獨服務那種?”
“嗯。”
陸懷霎時沉下臉來。
“你......也不想我接這樁差事是不是?”
“嗯......”陸懷足尖勾著長凳腳,欲言又止。
陸懷不同意自然是她有不同意的原因,說不定是不同於自己那害怕假身份被暴露的原因,李玉嫻:“你是怎麼想的?”
“是學生的父親單獨來找你的,還是郭襄她介紹給你的?”
“學生父親單獨來找我的,在昨日晚宴上,可......可當時郭老師還在招呼彆的客人,應該是沒有注意到我這邊的,所以我不曉得為什麼現在她知道了......是那位學生父親後來又去與郭老師說了,還是郭老師聽彆的家長說了......”李玉嫻如實說道,並將自己的疑惑一並說了出來。
“嘖......彆的不說,我是怕去做私人家教不安全,你要一個人去到彆人家裡,也不知道人家家裡是什麼個情況,萬一人家圖謀不軌,我都不知道該去哪裡救你......”一時間,大腦裡已經閃過無數不太好的新聞,越想越覺得不是沒可能發生:“我會擔心。”
“放心,我昨日就已經婉拒了。”李玉嫻將手在圍裙上擦了擦,然後拉開長凳示意陸懷坐下:“讓你擔心的事,我不會去做的,晚點我跟郭老師再說一說吧,看她是怎麼想的。”
“嗯。”
“鍋裡溫了牛奶,先吃朝飯。”
“好,那我來盛。”
吃著麵包,就著熱牛奶,自李玉嫻來了之後,就是早飯的花樣也比從前多了,陸懷將手裡的麵包像是油條蘸豆漿一樣泡了泡牛奶吃著,將心不在焉寫在臉上。
“玉嫻,我不是反對你去接觸外麵的人和事,你有那麼好的才華,我應該讓你去儘可能的展示,而不是將你把你困在這小小一方院子裡,每天跟著我澆澆花做做賬......我剛才不同意你去做家教,真的隻是因為我怕你遇到壞人,怕你被欺負......現在的社會很複雜,沒有眼前看到的那麼安全......”
陸懷承認自己這番話多少有點找補的意思。
李玉嫻對自己向來百依百順,甚至有時候都不需要自己說,她就能猜到自己心思,然後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向來做事......
但她也怕其實李玉嫻有自己的想法,有與自己背道而馳的想法,最終隻是因為想要順從自己的意願,就委屈自己放棄。
“我明白。”李玉嫻哼笑著,仿佛在一聽到自己的前半句,就已經猜透了自己的想法:“我當然知道你是為我想啊,家教這個差事,我真的是在昨天就推掉的,不是因為你剛剛不同意我去,我才不去。”
陸懷抿了抿唇,噢了一聲。
“且我亦有自己推卻的緣由,晚點就這事,我正好也要與郭老師商討。”
“嗯?什麼緣由?”
李玉嫻無奈一笑:“自是以無法勝任的緣由推辭咯,唉,等我去探探郭老師的看法,回來再與你細說。”
“那好吧。”
——
吃過朝飯,與陸懷一道將家中的事物做了,李玉嫻就出發去往郭襄那裡。
時值春節前夕,冬風蕭瑟,卻也沒有將遊客的興致吹散,甚至還有不怕凍的,雇了船家淌在河麵上,可憐那船娘搖著櫓,一曲江南謠在這冷風中咿咿呀呀唱彎了調。
李玉嫻捏緊了領口,一路走一路時不時扶扶兜帽,將臉藏在圍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