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估計不稀奇了,我剛還想著,說不定你沒見過,可以帶你領略領略。”陸懷舒然一歎,頗有些感慨:“現在煙花爆竹管控還挺嚴的,雖然我們這裡沒有市區管得嚴,但這幾年也沒有那麼多人熱衷放煙花了.......今年能批下來,估計也是為了旅遊業吧,我還挺期待的。”
“你想去,我們便去,想來如今的煙花與我們那時也是不可同日而語,應是更加好看。”
李玉嫻麵上一直都掛著溫和的笑,手上的事也做得滴水不漏,而聽她說起從前時,好像也......陸懷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過年了,你想不想家啊......”問題一問出來,陸懷就覺得有些悔意了。
李玉嫻應該不會不想家吧......即便那個家不一定是完美的家,但那到底是家,有在意的人和留戀的事。
所以陸懷是矛盾的,從前她還總是纏著李玉嫻為自己講講那些過去時代的事,一方麵是想要了解李玉嫻,一方麵也想聽聽趣,想知道那遙在過去的世界有哪些史書上一帶而過的人間冷暖。
可——
可越至後來,她越是不敢再問這些,她怕勾起李玉嫻的回憶,怕李玉嫻思鄉之時,自己隻能做些毫無意義的安撫,更怕......若有朝一日,在某個晨起時分,抑或是某個黃昏晚間,那個與自己朝夕相伴的人,倏然間悄然回到她的來處去,一如當初她那般驀然闖進自己的世界,沒有征兆,亦沒有理由。
同樣,不知是無意還是有意,似乎李玉嫻也愈來愈少提起自己的那些過去了,她曾會說起的外祖母、鐘可瑩、父親母親、兄妹侄甥......如今也都不再成為她思憶裡的常客了。她甚至,都不會再用她擅長的‘講故事’計倆來與自己插科打諢了......
“若說不想......是假的。”笑意終不似剛才那般無懈可擊,李玉嫻那捎帶落寞的神色已然說明了一切。
“噢,也是,哪有不想家的。”陸懷訕訕笑著,心緩緩沉了下來:“那,那你們是怎麼過年的呀,那麼大一個家,應該很熱鬨吧?”
那肯定是啊,應該不會像自己這裡這樣,冷清無趣不說,就是彆人都在放假旅遊的日子,她卻還要跟著自己做這些粗活。
李玉嫻歪頭想了想,平靜道:“除夕邀守歲,燃爆竹,初一是要忙些,拜天地,祭先祖,宴賓客,飲屠蘇......”
“果然......節目很豐富啊。”陸懷這麼說時,語氣裡有著自己都未察覺的失落。
“兒時尚覺有趣,但年年如此,倒也無甚期待了。”李玉嫻抿了抿唇,那雙清明的眸子,好似已經看透了陸懷心中所想:“乖乖。”
陸懷亦抬眸看她:“嗯?”
“怎麼了?”她問她。
陸懷眸子一眯,將唇線捏出一絲弧度來,故作輕鬆道:“啊,沒怎麼呀,就是覺得,覺得有點對不起你,哈哈。”
尬笑作掩飾,藏下的,都是些無法傳言的虧欠與愧疚。
唉。
李玉嫻的一聲歎息,更似歎在了陸懷心上,像是一切虧欠都得了認證——她到底是無法滿足李玉嫻,給予她曾經所擁有的,以及如今想擁有的......
“不如憐取眼前人。”
陸懷愣了愣。
“不如憐取眼前人。”李玉嫻重複了一邊:“這不是你說的麼?”
陸懷:“......”
“若不是你,我已然無從想象我該是如何模樣,或風餐露宿,或凍死街頭,或身陷囹圄,或為人所欺,個中光景,樣樣都是可怖,如何能像如今這般,得一人真心相待,與她看朝雲沐晚霞,吃好吃的麵包,睡溫暖的被衾呢?”李玉嫻伸手勾了勾陸懷的鬢發:“至於往事,雖猶可追憶,但終究已往,於如今的我來說,已然恍如隔世不說,亦沒有太多留戀,唯一期盼的,就是家中勿要為我太過傷懷就好......”
陸懷吸了吸鼻子,癟著嘴,徑直撲入李玉嫻懷裡:“可是我總覺得自己給不了你什麼。”
李玉嫻撫著她的頭:“若得一人憐,此生不換。”
“是真心話,不是假話?”
李玉嫻歎笑一聲,頗有些無奈:“你要是再疑心我,我不抱你要打你了。”
陸懷勉強得到了些安慰,悶悶道:“你原諒我吧,我總是個容易瞎想的。”
“我明白的。”
“對了!”陸懷脫開李玉嫻的懷抱,正色道:“還有件事要跟你說,這兩天太忙了,總是轉身就忘。”
“什麼事?”
“明天空了,你得寫幾幅春聯出來,除了我們自己家的,還有阿爹家也要,然後張阿婆和素珍阿婆也都跟我討了,我想想啊......你最好還是早點寫,寫好了得給他們送去,一般人家除夕的下午或者傍晚就要貼了。”
還以為是什麼事呢,李玉嫻聽後鬆了口氣:“好說,今晚我就可以寫,但那寫春聯的紅紙你可有備好?”
“買好了,網上買的現成的,不用裁剪,應該是今天就能到的。”
李玉嫻托著下班忖了忖:“那我要想想寫什麼好,如今寫的與我們舊時寫的有差彆麼?”
“沒有,你隨便寫,給阿爹阿婆們的可以傳統些,我們自己家的,百無禁忌,你想寫什麼就寫什麼。”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