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老大也沒想到他大半夜還接的到於桅的電話。
“喂?”
“廖老師是我。”廖老大幾乎是一下子就認出了於桅的聲音。
“小於啊。”
“廖老師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問。”
“我進去之後江眠高考考到哪裡了啊?”
廖老大頓了一下,如實說:“他沒有高考啊,他就是在本地讀了一個專科,雖然我很可惜,但是他身體原因也沒辦法。”
廖老大聽不到對麵說話的聲音了,他正感覺奇怪想要掛掉電話,就聽到了對麵傳來一聲略微顫抖的“謝謝”,然後電話被掛掉。
江眠其實沒有過上很好的人生,於桅想。他沒有考上很好的大學,也沒有去到更高的平台上發光發亮,他甚至病病殃殃,一副活不久的樣子。
這樣的認知讓於桅有一瞬間有一絲快意,但是快意過後就是密密麻麻的痛,如萬蟻蝕心。
江眠過得不好。
於桅再一次想到王剛的這句話,這句話變成一種清楚的認知,而不是一個模糊的概念。
江眠過得不好。
他不覺得江眠活該,江眠這個人放在小說裡就該是風光霽月的主角,生來就有很好的人生。所以他是怎麼把他原本光明的人生變成這個樣子的呢?
於桅想了很久,終於想出結果了——是因為遇見了他。
於桅一直耿耿於懷的,江眠對著他爺爺束手旁觀,卻在救他仇人的那個畫麵又一次出現在了於桅腦子裡。於桅那個時候冷漠地看著江眠,他覺得江眠一定會付出代價的。
後來他不想江眠付出代價了,以為站在江眠的角度來說,他沒有做錯什麼,連他眼裡的所謂“背叛”其實都是自己給他加的罪名而已。
於桅一直在用自己的角度來審判江眠,但是知道江眠真的認罪,並且付出代價的時候,於桅難受了。
江眠不該過這樣的人生的,如果沒有遇見自己。
是自己把江眠拖下水的,江眠如今變成這樣,於桅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於桅坐在一個長椅上,拿出手機,點開聊天軟件。
這上麵有江眠給他發的無數條消息,他以前不敢看,怕自己心軟。但是現在,他能一條一條翻著看了。
於桅想到了他和江眠在一起的時候,江眠其實是個還挺缺乏安全感的人,那自己六年來了無音訊,其實對他來說無疑是另外一種煎熬。
消息最新的一條是晚上吃飯那會兒江眠給他發的。
羊:我又看到你了,但是你不理我,我心臟好痛。
再往上翻就是各種控訴。
羊:藥好難吃,我真的不想吃藥了。
羊:今天的藥真的難吃到新高度,煩。
羊:我不吃藥,我媽在旁邊哭,煩死了。
羊:根本不想上班,天天除了讓我做ppt,其他什麼事都沒有。
羊:我高中零花錢都不止三千,現在卻為了三千的工作折腰。
羊:我好像工作著我媽就不那麼擔心了,算了,還是繼續工作吧。
羊:又換藥了,煩死了。
羊:我好想你啊,我做完夢見你了,我差點又呆在夢裡出不來了。
羊:夢見你了,不過這次太假了,你還對我笑。
羊:你是不是恨透我了?
羊:你彆恨我好不好?
羊:我好想你啊。
羊:今天隔壁病床的老頭死了,我媽騙我說人家出院了,我都不知道還有人出院是用白布蒙著出院的。
羊:我媽媽現在很怕死這個字,我說一次她哭一次。
羊:我都不知道我這輩子對得起誰。
羊:我想爺爺了。
羊:於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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