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言奚齋,蘇娮便關上了房門。
她從櫃子裡取出一副卷軸,打開看了幾刻後便再度放回原處,這是她每日必做的事之一。
如今已是深冬,大燕的冬日更是嚴寒,不知道衍哥哥的身體如何。
為了儘快完成任務,她決定今日夜探謝府,聽一聽謝泠的牆角,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線索。
好不容易挨過數個時辰,天剛擦黑,蘇娮便扮成一個小太監,光明正大出了宮。因她事先借了公主的宮牌,那些守門的侍衛不敢攔她。
這數月裡,蘇娮不是沒有探過謝府,隻不過每一次都無功而返。
謝府離忠勤王府極近,隻不過眼下的王府早已破敗不堪,先前風光隨著那場抄家滅門之禍毀之殆儘。蘇娮實在不明白謝泠為什麼會搬到這麼冷僻的地方。
循著往日那條小道,蘇娮很快就找到書房。
院落寂靜,唯獨雅月堂還掌著燈,昏黃的燭光下,隱隱可見一個黑色人影。
蘇娮十分謹慎,隻因謝泠身邊有聽竹和聞月兩個高手,兩個人加起來極其難纏。她暗中觀察了半天,發現是聽竹守夜後才放了心。
聽竹這小年輕,勇猛是勇猛,可就是太過直率,她隨便一忽悠就上了當。
今夜也是如此。
蘇娮從地上撿起一枚石子,使勁朝另一側的柱子擊去,弄出了動靜。那門前的聽竹聽到動靜便尋過去,蘇娮趁機閃身隱在窗下。
聽竹一時半會回不來,蘇娮便捅開一層窗戶紙,觀察屋內的情況。
屋內,謝泠照舊看著書,身上披著厚厚的黑色披風,整個人籠在光影裡,竟絲毫不突兀。不了解他的人隻當他是聖人君子,誰知道此人城府極深。
謝泠這些年一直與長公主的勢力暗自較勁,為的是容笙那個已經死了的人,這也是她任務中關鍵的一點。可是,數月裡她探了謝府數次,依舊沒有關於容笙的一點消息。
狡猾如謝泠,自然不會輕易泄露容笙安葬之地,她得另想辦法才是。
既然守株待兔之計不行,那麼就得接近他,想辦法獲取信任。
即便蘇娮不情願,可哥哥的命掌握在長公主手中,她沒有選擇的餘地。
蘇娮等了一個時辰,奈何謝泠與聞月口風極嚴,她隻好放棄,選擇回宮。
……
接下來幾天,謝泠就覺出了些與眾不同的味道。
往日裡,那鬨騰的兩個人最近卻愈發乖覺起來。
課業按時完成,絕不弄虛作假;不與人打鬨,不捉弄先生;自覺練字,也不抱怨。瞧著,倒比往日進益了許多。
傅容下得課堂來,也說蘇娮向學之心正了些,即便是她的課上,也不帶頭玩鬨小憩了。甚至其餘先生也順心了許多,幾個老人家聚在一處,閒聊起來,無往日唉聲歎氣,怨聲載道之狀。
那先前的徐嚴被謝泠罷免,頂替上來的是一個年歲不大的先生,倒也沒有太多男女偏見。其餘老先生便望風而倒,再也沒有人敢輕視這幫子女學生。
看著學風漸漸正了,謝泠作為主事人,亦欣慰不少。
不過,對於蘇娮,他卻是有幾分懷疑,畢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他倒要看看,她的乖覺能撐到什麼時候。
這天,二人照例來習字。
謝泠卻當場提出要考教前日功課,二人頓時焦頭爛額。
然,蘇娮為了往日印象改觀,前夜挑燈夜讀下了不少功夫,對於謝泠所出題目,答雖答得偏了點,但好歹沒交白卷。這一點,還得了謝泠幾分認可。
“蘇姑娘倒是進步不小。”
“那自然是先生教得好。”這一招馬屁,蘇娮拍的麵不紅心不跳。
謝泠淡淡的眸光看向眼前這個馬屁精,心上忽地多了幾許興味,也不多說,隻是靜靜看著她表現。
謝泠要泡茶,蘇娮極為殷勤地收拾茶具,強行搶去了聞月的活,又是遞茶,又是燒水。知曉謝泠最愛梅花雪水烹茶,蘇娮便起了個大早去收集梅花雪水,足足收集了十多日才集滿一壺。
一日,謝泠在偏殿批閱文書,蘇娮留下來侍候筆墨。
謝泠喜靜,一向聒噪的某人分外安靜。
他埋頭閱卷,她專心磨墨。
謝泠閱了大半卷宗,可筆硯內磨好的墨已然告罄,他喚了一聲:“蘇娮。”
可是,沒什麼動靜。
謝泠無奈搖頭,那丫頭許是覺著無聊,出去了。他隻好自個兒動手。
可視線一轉,卻發現一旁的桌子上趴著一個人。
女子合著雙眸,因冷縮著身子,看著有些疲累。冬日裡的天,縱使籠著暖爐還是有些寒涼,謝泠便取過自己的大氅,披在她的身上。
蘇娮睡的迷迷糊糊,感受到身旁的溫度,不自覺靠過去。
誰知,這一靠竟靠在了謝泠身上。
謝泠攏大氅的手一頓,整個人身子僵住。可又不能一下子退開,隻好扶著她的身子小心翼翼回歸原處。
謝泠繼續批閱卷宗,可不知為什麼,心緒需要他克製才能靜下來。
等蘇娮醒來,卻發現謝泠已經離開,唯獨剩下那件黑色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