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斐怔愣良久,數秒後才將人請進來。
蘇娮隨他進了門,入目便是一處小小的庭院,瞧著有些破敗。不過院內收拾得乾淨整潔,倒也看著舒心。
怕是沒人敢相信,堂堂朝廷官員的府邸會是這樣簡陋。
周知斐察覺到她的目光,眸色一斂,“寒舍簡陋,讓蘇姑娘笑話了。”
蘇娮正要答話,這時裡屋卻傳出來一個聲音。
“阿斐啊,是誰來了?”
緊接著,周母便拄著一根探路的拐杖從屋內出來。
蘇娮見她穿一身粗布裳,挽著袖子雙手凍得通紅,似是剛剛做過雜活。
周知斐一見便急忙迎上去,眉頭緊皺,“娘,您身體不好,家務交給我做就好了,外麵風大仔細身體。”
周母麵色祥靜,握著他的手問:“這位是?”
周知斐便道;“娘,這位是蘇尚書的千金。”
周母遲疑了一瞬,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眼前人是個女子,便朝蘇娮微微頷首,“哦,原來是蘇小姐。”
周母也想好好看清楚眼前這個女子,可奈何她雙目失明。這麼多年還不曾見過阿斐帶什麼姑娘回來,如今她雖看不見倒也欣慰。
“蘇小姐,冬日風大,還是進屋吧。”
說罷,四人便進了屋。
屋內生著火爐,進去後暖烘烘的,蘇娮解下來狐皮大氅後隨周母坐在一處。
“伯母,今日蘇娮過來是想謝過周大人前些日子出手相助之恩,若不是他明察秋毫,隻怕蘇娮便會遭人陷害。”
“聽聞伯母素來身子不好,這次蘇娮特意帶來一些補藥,還望伯母不要嫌棄。”
說罷,一旁的霜菊便遞過來一個禮盒。禮盒外麵裹了紅色絲綢,看著便不是便宜之物。
“讓蘇小姐破費了,阿斐身為朝廷命官,查明冤情本就是他應當做的事,小姐本不必如此。”
周母心中惶恐,這時站起身來,蘇娮也不好再坐著。
“伯母,這是蘇娮的心意,您就收下吧。”
蘇娮看出來周母是個善良本分之人,若非如此也教不出這樣優秀的兒子。見周母不收,她隻好將禮放在一旁的幾案上。
再抬眸時,便見周知斐端著茶盞從裡屋出來。
茶是兩盞,由他親手遞給她與霜菊:“天冷陰寒,二位便先喝口熱茶吧。”
“好。”蘇娮接過茶,抿了一口。
這時,已經快要接近午時,周知斐便要出門買些肉菜。與以往的粗茶淡飯不同,今日蘇小姐登門,總不能怠慢。
這時,周母喚住他:“阿斐,讓我去吧,你與蘇小姐說說話。”
周知斐皺皺眉,“娘,天這樣冷,您上了年紀走動不方便,還是讓我去吧。”
哪知周母態度堅決,堅持要去,蘇娮便朝周知斐道:“大人,不妨讓伯母出去走動走動,你不放心便讓霜菊跟著。”
周知斐到底違抗不了母親的心意,便朝霜菊拱手道:“有勞姑娘了。”
霜菊身為丫鬟還不曾受過這樣的禮,當即回禮道:“周大人不必多禮。”
隨後,霜菊便扶著周母出了門。
此時,屋內隻有他們二人。
火爐裡烏炭燒裂開,眼看就要燒儘,周知斐便取過鐵鉗又添了些炭。
火光映照在他清瘦的麵龐上,燦爛炙熱,如同他內心堅守著的初心。
他撥了撥炭火,靜默不語。蘇娮隻盯著火爐,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
氣氛一度寂靜,稍許的尷尬。
此刻,周知斐的內心,有些複雜。
儘管他知道蘇娮的身份非比尋常,他和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可是麵對蘇娮,他卻總是不忍回絕。
不忍棄一個有可能惡貫滿盈的殺手於不顧;不願回絕她男女有彆,保持距離;不忍放棄她,亦對她留存了些希望,她總不會那樣惡劣。
他經手了那樣多的案子,固知律法嚴苛,可有些也並非十惡不赦之徒,世人所立教條慣是殺人誅心,那遠遠比死亡更為可怕。
他不願按照世俗的標準,輕易給彆人扣上惡的帽子,他相信寬容可以得到救贖。
蘇娮覺出幾分尷尬,這便找了話題:“最近街頭有人散發傳單,想必大人應該看到了。”
聽她提起此事,周知斐點點頭,“是。”
也不知想起來什麼,複又道:“最近京城恐要生變,蘇姑娘還是少出門為好。”
“謝過大人關心。”
不多時,周母同霜菊回來了。
蘇娮起先不欲多留,可是周母非要她留著吃一頓便飯,蘇娮推脫不得,隻怕老人家多想,隻好留下。
飯是家常便飯,不過有葷有素,足見待客之誠。
這廂,周母熱情招呼蘇娮吃菜。
老人家心裡眼裡是真喜歡眼前這個蘇家小姐。
看著溫婉近人,絲毫沒有小姐脾氣,便是身旁的丫鬟也是個聰敏善良的好孩子。
她家阿斐若是結交這樣的朋友,也好。
午飯吃罷,周家母子將蘇娮送到門口,彼時馬車也來了。
直到主仆二人登上馬車後,周母二人方才進了屋。
馬車一路駛出偏遠巷子,朝熱鬨的朱雀大街過去。
五味軒新開張不久,她得去看看才好。
自她一進門,便見紅妝在前堂吩咐人增添座椅。
自從蘇娮花高價錢聘了各地幾個有名的廚師後,五味軒便常常客滿,將附近雲霄樓的生意都搶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