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日回來後,蘇娮便寫了信托紅妝帶給陸雲衍,隻不過連著數日卻並沒有收到回信。蘇娮也未多想,以往這樣的情況也有,長公主對他們兄妹的信件往來把控極嚴。
眼下新的一年,她需要重新規劃。
伴讀之期已到,意味著她同謝泠沒有更多接觸機會。不過,數月以來,她也感覺得出來,謝泠待她似乎與旁人有所不同。具體是什麼緣故她不清楚,可憑此一點,就已經足夠。
隻是去之前,總得找個借口。
蘇娮想了想,或許她那一手爛字就是最好的借口。
想到此處,蘇娮讓霜菊取來紙墨,當即臨了一幅帖子。霜菊接過一看,有些詫異。
“小姐,你為何故意把字寫成這樣?”
蘇娮答道:“若寫得一手好字,隻怕謝先生還不肯收我這個學生。”
待墨跡乾了,霜菊將卷軸整理好,蘇娮便帶著它上了馬車。
如今的天漸漸回暖,穿著也並不似以往厚重,反倒輕便了不少。
蘇娮敲開了謝府的門,照例是那個老管家出來。
“老伯,先生可在家?”
老管家上了年紀,弓著脊背說道:“先生在家,蘇小姐請進。”
蘇娮回頭向霜菊吩咐接人的時間,隨後便踏進了謝府。
謝府,蘇娮是熟悉的,很快她就來到雅月堂。
看見她來了,聞月也沒有阻攔,她便兀自進了裡間。
這時,一首琴曲悠悠響起,蘇娮聽著這調子竟然莫名熟悉,心下不免疑惑。
這首曲子,難道謝泠也會?
她忽地又想起來某一天謝泠那瘋狂質問的神情,自己一時憤懣還咬了他一口,難不成這中間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隱情?
蘇娮前行了幾步,便看到謝泠正撫著琴,桌案上鎏金小爐裡燃著沉香,絲絲嫋嫋。謝泠氣質清冷,不苟言笑,此時卻似個不食煙火的仙人。蘇娮承認他好看,隻不過他的俊顏與她無關。
“學生見過先生。”
謝泠止了琴音,也抬起頭看她,神色複雜,不知想著什麼。
蘇娮道:“學生臨了一幅字,還請先生幫著看看。”
謝泠心緒有些飄渺,還是接過了卷軸。展開看了一瞬,便道:“你的字怎麼一點長進也無?”
蘇娮暗道:“若有得長進,又怎會來麻煩你?”
她又看謝泠執著朱砂筆圈圈點點了一陣,在旁寫出範例。十個字就有八個被他揀出來,末了交給她,“學習沒有進益倒不算無可救藥,隻怕沒有恒心。今後我若無事,你隻管來府上習字。”
這話正中蘇娮下懷,連聲道:“謝過先生。”
謝泠為方便她練字,讓聞月收拾出來一個書案,蘇娮也倒乖巧,認真習字。
不過練了數遍,還是不得其法,謝泠隻好親自教她。
謝泠握著她的手,眸光俱在眼前的字上,長袖時不時撩開寸許,蘇娮便看到他手腕處那道清晰的咬痕,不免有稍許愧意。
謝泠如何不知道她三心二意,見她盯著自己手腕看,便道:“其實也不疼。”
蘇娮隻得錯開目光,繼續練字。
謝泠亦心無旁騖地教,自從上一次,他就發現蘇娮指間有一層薄薄的繭,隻是他素來沒有打聽彆人隱私的習慣,便沒有多問。
前日聽了聞月調查的結果,才知蘇娮身世的始末。即是鄉間長大,吃些苦本也無可厚非。
隻是,他總能從蘇娮身上看到無憂的影子,他不相信這世上有這樣多的巧合。謝泠允許蘇娮的接近,他要順藤摸瓜,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蘇娮同樣小心翼翼,不讓自己的行為露出過多破綻,隻是她對謝泠的多疑還未明確認識。
二人各懷著心思,做起事來卻麵不改色,無絲毫紕漏。
練字的空隙,門外忽地傳來動靜。
“謝子焱,老子來看你了……”
蘇娮擱下了筆,側眸間便看見一個穿著圓領袍的男子掀簾進來,聽聲色也不過二十幾歲,此人舉手投足間極儘喧賓奪主,想來與謝泠熟識。
待看清他的麵容,蘇娮愣了一下,這不是裴遠那家夥麼。
裴遠進來後,同樣看到了她,眸色不由一深。
他向來也不是個客套人,不擔那一套虛禮,朝謝泠的方向走近,旁邊就是蘇娮。
在他的注視下,蘇娮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然而,她的預感是對的。
一刹那,蘇娮麵上一涼,一股極大的衝擊力道朝她而來,她下意識被迫退了兩步,因不能反擊,手指緊緊攥著袖子,欲強行承下這一掌。
裴遠突然朝她出手,此刻無路可逃,隻能硬抗。
蘇娮自小受傷無數,自不懼這區區一掌,她閉眸打算受著,可這一掌遲遲未落下。
裴遠眼瞅著這一掌就要探出一個虛實,可謝泠不知道什麼時候閃身過來,硬是截了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