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漸漸西斜,天光暗下來,夜幕籠去所剩不多的光亮。
蘇娮穿著輕便的夜行衣,腰間彆著一把小巧的匕首,以及那柄殺人無數的軟劍。她倚著牆,靜靜等待時機。
這個時節的風還是有些薄冷,她緊了緊身上的衣裳,微涼的風也止不住她思緒紛飛。
她是長公主培養的刀刃離,也是與人換了臉的假蘇娮,至於無憂那個名字,也許隻有衍哥哥和紅妝記得。她不是不想做自己,可是她不能。
她也想早些見到衍哥哥,告訴他:“衍哥哥,無憂回來了。”
她也想親口告訴周大人,她不是蘇娮,她是無憂。
她也很難預料,當謝泠發現自己教出來的學生竟是數次與自己作對的細作時,他會狂怒殺了她,抑或是留著她對付長公主。總之,不會讓她過於好受。
她不怕死,隻是她怕自己就這樣死了。她怕衍哥哥沒人照顧,她也期望著再見周知斐一麵,那個渾身充斥光芒的人,讓她不覺向往。
很快,到了戌時末。
蘇娮提著劍,尋了一處牆角,幾步上前借了幾分力,打算躍入謝府。可就在這時,不知那裡來的一條白絹,借著幾分巧勁裹上了她的腰,將她拉了下去。蘇娮揮劍斬斷白絹,足尖輕點躍上牆頭,那黑衣女子持劍迎上,將她逼退。
蘇娮隻得應戰,二人離開謝府,在一處廢棄的院內交起手來。
黑衣女子同樣擅使長劍,劍招淩厲,不落下風。隻是數招過後,還未分出勝負來。
蘇娮也覺出些不同尋常,對方並未使出全力,而且招式似乎與她有異曲同工之妙。
紫蘿也無心纏鬥,隻是對蘇娮心生好奇,醋意未消。可方才匆匆過招,她同樣發現自己招式的問題。當即便收了長劍,取下麵紗,打量著她,“你就是蘇娮?”
蘇娮這時才看清女子真容,卻不由大吃一驚,半天沒回過神來,“你,你就是?”她試探著問出口,同樣取下麵紗。
紫蘿一直打量著她,可隻看了一瞬就收回了目光。她還以為這蘇娮有多麼美豔,看來看去隻不過是個溫婉的花瓶,論起美貌來絲毫不及她,雖不知主人為何重視她,可單論相貌她就勝她一籌,故而寬了心,隻道:“你隨我回去。”
蘇娮心頭疑惑,她為何不記得自己的真實身份了,難不成她也失憶了?
她繼續問:“你可知道你是誰嗎?”
紫蘿還是頭一次聽到這樣奇怪的問題,為了讓蘇娮乖乖回去,隻好道:“你聽好了,我叫紫蘿。”
紫蘿?
蘇娮聽後確信是顧宜生動了什麼手腳,可她來不及想這些,轉身便往謝府的方向趕,她的目標是《山河紀》。
紫蘿見她不知好歹,如何肯放她歸去,她尚等著拿人回去與顧宜生邀功。當即便運起輕功,朝蘇娮的方向追趕,可蘇娮避著她,身形又快,眼看就要追不上。紫蘿心念一閃,自袖間拋射出數枚銀針,朝蘇娮激射而去。
蘇娮一時心急,待發覺時用長劍格擋,已然來不及,胳膊上中了一針。
待她再度運內力,隻覺丹田處澀痛一片,真氣鬱堵,她強行提氣,喉頭處泛起一股甜腥,隻覺心口疼得厲害。
紫蘿朝她緩緩走來,蘇娮抽出腰間的匕首,冷冷斥道:“彆過來!”
紫蘿恍若未聞,笑道:“你是在威脅我嗎?”
她故意朝她走近幾分,蘇娮持匕首刺向她,卻被紫蘿抬腳踢開,她捏住她的下巴,有些不滿道:“真不知道他覺得你有什麼好?”
蘇娮看著眼前這張原本屬於自己的臉,不覺眉梢一抬,笑出聲來。紫蘿大為不悅,怒問:“你笑什麼?”
蘇娮看著她道:“我笑你和我一樣,隻是彆人手中的棋子。”
棋子?紫蘿頓覺荒謬,她怎麼可能隻是棋子?顧宜生待她與彆人分明是不一樣的。
蘇娮唇角的笑意漾開,紫蘿瞧著很不爽,索性一記手刀劈下將人打暈,將人扶起去見顧宜生。至於先前蘇娮說的話,她統統不信。
紫蘿帶著蘇娮來到東風樓,便看到顧宜生仍把玩著那把檀木折扇。
顧宜生的眸光朝她們的方向看過來,唇角多了抹笑意,“做得不錯。”
聽到稱讚,紫蘿唇角剛揚起卻意識到顧宜生的禁忌,便克製了幾分。顧宜生一直看著她懷裡的蘇娮,起身行了幾步,便欲伸手將人接過。紫蘿卻怔了片刻,並不想將人交給顧宜生,便道:“主人,還是我來照顧她。”
顧宜生看也未看她,隻將人強行拉過來,語氣淡漠:“不用。”說罷,他便躬身將人打橫抱起,安置在榻上。
目睹這一切,紫蘿心中不滿,隻憤恨地看著榻上的人。
可顧宜生如何不知她的脾性,為了接下來的計劃,隻得哄她,語氣放柔些許:“怎麼?生氣了?”他朝她走近,聲音帶著絲絲蠱惑。
紫蘿看得有些失神,腦海中都是眼前這個男人,想著他為自己做過的所有事。不覺自嘲,她怎麼那麼蠢,要和一個連姿色都不如她的女子計較。方急忙解釋:“紫蘿怎麼會生主人的氣?”
顧宜生豈會不知,隻是從未揭露那蠢蠢欲動的心思,他最擅長拿捏人心,知曉用什麼辦法讓人鞍前馬後效勞。這一次也一樣,他朝紫蘿走近幾步,二人的氣息極近,紫蘿心跳得很快,心中竊喜。
顧宜生抬手拂上她的麵頰,寬大的手掌覆上她的眼睛,口吻比平日誠摯許多:“紫蘿,你不知道,你的這張臉有多美。”
一顆春心就要化開,紫蘿半擁抱住他,賭咒立誓:“主人,你隻需要知道,紫蘿永遠都不會背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