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離開謝府,離開謝泠。
聞月見她急匆匆拾掇了行李,火急火燎地離開,隻當這位姑奶奶又被主子給斥責了,便沒有去管,也不敢管。
行李麼,本著一個能拿便拿的原則,自然拿了不少。可這一堆物什扛上了街,她就開始後悔了,當真是吃不了兜著走。
適逢正午,太陽毒辣辣的,愈發走不動道。
恍惚間,便不留心撞上了人。
無憂身子一瞬便要著地,可被來人拉住,“無憂姑娘,你沒事吧?”
這聲音是......
周知斐!
“大人?”無憂忍不住看向他,周知斐亦朝她看過來。周知斐慣來節儉,一身素袍,一支竹簪,足矣。
他替她拿起地上沉甸甸的包袱,護著她到一處陰涼地,“無憂,你離開了謝府?”
無憂道:“謝府總不是長久之地。”
無憂聽他歎了口氣,又問:“看來,大人近日也不怎麼順心。”
周知斐輕鬆笑笑,眉宇間仍舊難掩滄桑。朝堂撥雲詭譎,暗潮洶湧,他無力自處,惟願一腔熱血,不負百姓不負君,不負蒼天厚土。
周知斐一路相送,將人送至芳華閣。無憂請他入內小坐,周知斐不肯,無憂知他顧念老母,便未多言。這樣好的人如今就在她麵前,可那三個字卻遲遲說不出口,她知道此時此境不適宜。
“大人,謝謝你。”
“無憂,不必這樣客氣,原是我受你的照拂多些。”
“日頭大,姑娘還是進去吧。”無憂笑著應了,進了芳華閣。
周知斐隨後離開,淺青色衣角沒入人群。
芳華閣內,紅妝道:“看樣子,你是知道那個位置了。”
“謝泠當真會對你毫不提防?”
無憂道:“你知道的,我沒有時間了。”
紅妝也彆無他法,隻道:“好,我幫你傳信。”
與此同時,謝府。
“幾時離開的?”
“三個時辰前。”聞月小心答話,他看得出來謝泠並不高興,又道:“姑娘去了芳華閣。”
“隨她吧。”
...
七日後,芳華閣迎來一幫子不速之客,懼是黑衣長劍,隻是沒有人號令,眾人倒不敢輕舉妄動。
無憂知道這些天不會平靜,率先出來,紅妝想幫她卻被她製止。“應該是謝泠的人。”
紅妝很擔心,“他這次未必會饒過你。”
無憂輕笑,“可我是逃不過了。”
早在前日,長公主便派人過來,計劃早已成功,容笙的骨灰已被帶回,而長公主允諾她的也已兌現,衍哥哥已在來臨天國的路上。她已經沒有什麼不放心的了。
“紅妝,幫我照顧衍哥哥。”
“好。”
無憂對眾人道:“帶我去見你家主子吧。”
說罷,就有人上來綁她,卻被一人嗬斥:“不得無禮!”
無憂抬頭,見是聞月,便隨他離開。
一路乘著馬車,不一會兒便到了謝府。
謝府前,無憂卻沒有急著進去,隻是看著碧空雲落出了會子神。
聞月以為她緊張,道:“姑娘可是害怕見主子?”
無憂麵上嚴肅些許,冷冷道:“這樣的地步,最壞不過一死罷了。”
聞月訝異,怎麼像是去奔自己的喪似的?
主子早先吩咐了,他也不敢多言,隻帶著人去雅月堂。
府門到雅月堂往日裡隻需幾刻便到,路自然是熟悉的,可無憂卻走得很慢,落了聞月好大一截距離。
身後腳步沒跟上來,聞月隻好回頭,好心放慢了步子。休說姑娘怕主子,便是他一個下屬也是怕的。他暗自敲定主意,一會將人送到,一定要找由頭避開。
一條不大長的路,二人硬是走了半個時辰。
無憂也自嘲,死在她手底下的人也不少,為何獨獨一個謝泠令她這樣恐懼?
可路也是有儘頭的,終有到頭的一天。
申時,天光寸寸西移,屋內未點燈,黑洞洞的。很難想象,謝泠待在裡麵。
無憂深吸了口氣,一回頭聞月早已退下,幽幽從內傳來一個聲音,沉冷無比。
“怎麼?這便怕了?先前的膽子呢?”
無憂隻好硬著頭皮,一步步踏進那方黑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