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仙 此言一出,賀……(2 / 2)

阮陶長歎一了口氣,正如子貢說的,這賀老三雖說看上去混是混了些,但本質不是一個壞人。

雖說他對古小姐也算不上多照顧,對他那個姐姐也算不上多敬愛,但他對她們依舊是有感情的。

多深可能談不上,但至少有。

他依舊記得賀夫人是他的姐姐、古小姐是他的侄女。

說回來這究竟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這樣折騰一家人。

就在這時,床上的賀老太太□□了幾聲,瞧那模樣應該是要醒過來了。

見狀,賀老三連忙用袖子擦了擦臉,湊到賀老太太床邊:“母親!母親您醒了?”

賀老太太微微睜開了眼,她先是迷茫的看了看四周,似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最終她的目光落在了阮陶身上。

接著她伸手對自己的兒子說道:“老三,你扶我起來。”

賀;老三連忙麻利的在賀老太太身後塞了兩個枕頭,讓她老人家靠得舒服些。

賀老太太看著阮陶眼神裡是近乎悲傷的慈愛:“沒想到阮先生小小年紀當真有這樣的本事,長得還如珠似玉的,倒像是天上下來清算我孽障的神仙。”

“母親!您這是什麼話?”賀老三不讚同道。

阮陶道:“老太太,您言重了,陶擔不起。”

“你擔得起。”賀老太太笑道,“這麼多年了、過了這麼多年了。我以為沒有人能夠再看出他老人家的氣息,不料您居然能夠看出來。”

“老太太,實話同您講,我其實什麼都沒看出來。”阮陶道。

賀老太太不解道:“那你怎麼……”

阮陶道:“是我猜出來的,實在是發生在您家裡的事,這一樁樁、一件件都並非人能為之。”

賀老太太長歎了一口氣:“我以為會過去的,我們都以為會過去的。這麼多年了……不料報應還是來了……”

說著,她的眼淚又開始止不住的流:“它報應在我身上便好了!它報複我一個老婆子就好了!何苦……何苦……我閨女大好的年紀……我那孫女,她、她才十七歲啊——”

“老太太您先彆傷心,擔心身體。”趙蘇在一旁寬慰道,“古小姐還在,她還需要外祖母給她撐著呢!您可千萬不能有什麼事兒。”

一聽這話,賀老太太瞬間止住了淚,她知道自己年紀大了,不能大悲大痛,她哪孫女還等著自己這個外祖母給她撐著呢!

所以,她斷不能有事。

“您能細細說說您家從前與家仙的情況嗎?”

賀老太太歎了口氣:“原不是賀家的事兒,是我娘家李家的因果。因著這個,我娘家已經沒人了,隻剩下了我一個。”

說著,她看向了賀老三:“我原本也是活不了的,還是對虧你父親救了我一命。”

“母親……可是父親他、他不是最討厭鬼神之說了嗎?”賀老三不解。

他們家連祭祖都沒有大肆祭過,平日裡家裡人逛個廟都還得躲著他老人家,怎麼如今還牽扯出什麼家仙兒來了?

賀老太太緩緩道來:“正是因著我家的事兒,你父親才忌諱談這些,若是當真不信,便不必忌諱了……”

那是好幾十年前的事兒,在賀老太太才古小姐這般大的時候。

賀老太太原姓付,家裡從前也是上郡出了名的大戶人家。

她乃家裡的幺女又是獨女向來備受寵愛,在家裡一直都是無法無天的存在。

她小時候又淘氣,像個男孩子似的,上房揭瓦的事情也沒少乾,也沒有人會責怪她,一家子人都將她當明珠似的捧著,可以說從小到大就沒有她不敢、不能做的事情。

隻是她家裡有一處院子常年是鎖著的不曾見人開過,她父親、母親也從來不準她去那裡玩兒,甚至說是到院子附近都不行。

那院子明明沒有住人,卻時不時的能聽到裡頭有人的交談聲傳出來。

父親偶爾會進去,每次進去都會十分重視,沐浴更衣、焚香,比見朝廷裡來的欽差都要隆重。

小時候她便一直好奇裡頭究竟是什麼,她也問過母親,母親隻是斥她一天到晚隻是貪玩兒,不好好讀書識字也就罷了,也不認真鑽研女紅,成天像個男娃似的,以此來將話頭搪塞過去。

後來她偶然發現,她們家原本姓付,但是在祭祖的時候族譜上多了兩個名字,都不是姓付的。

一個姓柳,名洮。

一個姓胡,名嬋。

她指著上頭的名字問母親:“這兩人是誰?看著不像是咱們家的人。”

母親連忙斥她:“這是胡四娘娘和柳三爺爺,就是咱們家的人。身為晚輩,要放尊重些!”

她依舊不太明白,這兩人一個姓柳、一個姓胡,怎麼看都不像是他們付家的人,怎麼就成了她的長輩了呢?

“胡四娘娘?柳三爺爺?”杜子美不解。

“當時狐與蛇了。”孔明回答道。

杜子美了然的哦了一聲。

“您家當時供了兩位仙家?”阮陶有些不可置信。

按理來說,一家人能供一位仙家已經實屬不易,怎麼還會有供兩位的說法?

而且還是胡、柳兩家?

這兩家的人如何還能有牽扯?

“是的,兩位。”賀老太太閉了閉眼,“也就是供了兩位,後麵才有這無儘的事,我家也才剩下我孤身一人。”

“話說這胡四娘娘和柳三爺爺原是一對眷侶,因兩人恩愛難分才一同到了我們家,從我太爺幼時開始便庇佑著我付家世代先興旺恒昌,一直到……”

一直到她及笄那一年。

那一年她剛定了親,與賀家的二郎,也就是賀老三的父親,正是少女懷春羞羞怯怯的年紀。

誰料還沒等到出嫁,家裡就出了大變故。

“ 究竟怎麼了?”阮陶問道。

賀老太太搖了搖頭:“我也記不清了……隻記得先是廚子媳婦病了,病了便病死了……短短三日,整個府上的人陸陸續續的死儘了,也並沒有血海漫天的場景,就是都死了,是胡四娘娘殺的。”

“有突然病死的、又灶裡的火迸出來燙死的、甚至有躺下去睡覺,就直接睡死的,一個都沒留下,連跑的沒機會跑……”

阮陶不解道:“那您……”

“我是最後一個了,那時多虧賀家哥哥拉著我去找了一個高人,那人做了法、又用稻草做了個我的替身燒了,隨後又趕緊讓賀家哥哥娶了我,給我改了姓,從此便跟著賀家姓了賀。”

說著,她長歎了口氣,眼圈再次紅了:“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多快將這事兒給忘了。”

“儘、儘數都死了?”賀老三覺得有些心驚。

怪道是這麼多年他從沒見過母親娘家人上門走親戚,也從為聽母親提起過她的娘家人。

“家仙突然發狂殺光了家裡人,總有內情吧?”阮陶問道。

賀老太太搖了搖頭:“這個我不清楚,我父親從不讓我沾手那兩位的事情,甚至連那兩位的牌位我都沒見過。”

“那您又如何知道是胡四娘娘殺的,而非那位柳三爺爺?”阮陶接著問道。

“是我母親臨終前告訴我的,她讓我快跑。”說著,一滴淚從賀老太太的眼角滑落,她伸手將其拭去,“我以為這麼多年都無事發生便不會再有事了,不料最終卻報應在了我姑娘和我孫女身上……”

賀老太太一把拉住了阮陶的手,懇求道:“阮先生,您是個有本事的活神仙。您聯係上胡四娘娘,您幫我給她老人家帶個話,就說有什麼事兒都衝我來!我這條命是撿來的,活了幾十年了也夠了,你讓她彆折騰我那孫女了……”

阮陶心疼的拍了拍賀老太太的手,人老了這最後的牽掛就是這群小輩。

看著賀老太太這樣在他麵前掉眼淚,總讓他想起自己的奶奶在,讓阮陶總是忍不住跟著紅眼圈兒。

不過,賀夫人與古老爺是被卷入水中死的,而古小姐被人試圖煉製成陰巢便是便是對應著壬葵水,都是沾水的。

這並非胡家的習性,反倒是與柳家對得上。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異響,一個人影從窗前閃過。

“誰!”

鋥——!

李太白腰間長劍出敲,他翻身跳躍像一隻貓似的靈巧的從窗台跳下,追那人去了。

陰濕之氣……阮陶眉頭一蹙——從河中爬出來的!

他連忙從懷中掏出了自己新穿的一串蜜蠟珠子,匆匆朝門外跑去:“我和太白兄去追!你們在此守著賀老太太!”

出門便見著園內驟然起了霧,五指之外不見路,有怪聲繞園。

似鳥鳴、似貓吼、又似某種不知名的野獸的嘲諷之聲。

人置身霧中被怪聲環繞瞬間毛骨悚然、汗毛直立。

阮陶將手中的蜜蠟珠子提來,嘴裡念了幾句咒,那珠子那邊開始散發出金光堪堪能夠照清楚他四周兩步以內的情況。

隻聽得一處身側一處傳來了兵器碰撞聲,阮陶趕緊喊了一聲:“太白兄!”

“在這兒!”李太白抽空回應道。

阮陶剛朝李太白的方向踏出一步,霧便散了——

麵前也不再是賀家的院子,而是突然出現了一條羊腸小道,長蕪蔽徑、蒿艾如麻,路旁荊棘交錯。

李太白的打鬥聲就是從路的儘頭傳來的,漆黑的夜裡隻有阮陶手裡蜜蠟的珠子散發的僅有的一點兒光。

媽呀——

阮陶心裡咯噔一下,不斷的打著鼓,怎麼瞧著這玩意兒比賀夫人還“凶”?

這不是鬼、魂一物能夠做到的了,這就是——妖。

他真的惹得起嗎?阮陶站在原地一時間有些發愣,對方這樣的修為他真的惹得起嗎?

就在這時,隻聽一聲慘叫,李太白提著一個似人非人的怪物從路的儘頭出來了。

被李太白提在手裡的人穿著普通百姓的衣裳、上麵繡著魚鱗。

他長著一個腦袋、兩隻手、兩條腿看上去是人的模樣,但渾身的皮膚是青黑色的,那個腦袋也不是人的腦袋,而是一個圓溜溜的魚的腦袋。

半夜看著實在是讓人瘮得慌!

怪道是這麼重的陰濕之氣,原來是從湖裡爬出來的黑魚精!

當李太白將那東西仍在阮陶腳下的一瞬,四周怪誕的景象瞬間消失了,他們尚且還站在賀家的院子裡,頭頂的月亮依舊亮亮堂堂的。

“還有一個沒逮著,跑了。”李太白道。

阮陶看著他腰間的那柄劍,突然感覺其實比起玄學對於這些有實體的妖物,物理的攻擊才是最為見效的。

想著阮陶隨手貼了一張符在那黑魚腦袋上,那黑魚掙紮了幾下,淒淒哀哀的叫著。

阮陶蹲下身來,審問它道:“你是從何處來的?你們來賀家作甚?跑的那個是什麼東西?”

那黑魚不肯吭聲。

阮陶接著道:“你乖乖招來,我便饒了你。你若不說,我就讓我這兄弟將你這腦袋剁下來做成魚頭湯!”

鋥——!

李太白的長劍再次出竅!

那黑魚精嚇的連連告饒。

阮陶斥道:“快說!誰讓你們來的?你們來賀家做什麼來了?!”

黑魚精哭訴道:“我說我說!好漢饒命!”

“說!你是誰!從哪兒來的!”

“我、我叫奔波霸,逃走的那個叫霸波奔,我們都是從城外江昌湖中來的。”

“……”

阮陶:“……我、久仰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