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著警車離去,安室透的表情肉眼可見地陰沉下來。他轉頭看著身邊笑容和煦的男人,冷聲道:“琴酒讓你來的?”
矢目久司點了點頭,兩手插兜,慢慢繞著刹車痕跡最明顯和淩亂的位置轉了一圈,目光仔仔細細地在兩堆破銅爛鐵上逡巡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半晌,安室透聽見一個仿佛貼在耳邊說話的、丟進喧鬨的人群也能一下子分辨出來的溫雅男聲響起,伴隨著自己腦海裡瘋狂拉響的警鈴。
“——警方提取的痕跡材料裡,有你的那份嗎,波本?”
對上那雙盈著笑意的薄綠色眼眸,安室透隻覺得渾身汗毛瞬間炸起。
危險!
這個男人絕對是個危險的家夥!
兩個人沉默著對視片刻,安室透率先轉開視線,突然冷笑了一聲。
“怎麼,你是被派來善後的?”
極不友好的話語裡帶著譏諷,安室透那雙紫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帶著滿滿的傲慢與輕蔑:“我記得隻有外圍成員才會接到這種任務吧?我很好奇,作為外圍成員的你,是哪裡來的勇氣,質問一個代號成員呢?”
迎著波本帶著明晃晃惡意的目光,矢目久司,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身為一個因為自己的失誤而需要前輩買單的愚蠢新人,波本這樣的態度,很難不讓人生氣啊……
麵上的表情不變,矢目久司唇角微微上浮,輕笑了一聲:“我問,你答。還請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
他依舊在笑著,那雙宛如波光嶙峋的春湖一般溫潤的薄綠眸子微微彎起,襯上那副出色的麵容,分明是極易讓人產生親切感的模樣,在此時,卻莫名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錯覺。
安室透心裡警鈴狂響。
他還想再說點什麼刺激一下麵前這個男人,以期獲取更多的情報。可感受著男人身上若隱若現的危險感,一時之間,安室透又實在摸不清這個男人的底細。
於是,沉默了一會兒,他冷聲回答了對方剛才的提問:“……沒有,我有注意到他們的動作,提前把自己的樣本替換了。”
“是嗎,那就好——希望你處理得足夠乾淨,畢竟我可不想接到的下一個任務,是清理掉身份暴露的粗心後輩啊。”
輕飄飄的話語落下,矢目久司不再多說什麼,手掌從衣兜裡抽出,隨手拋了個小小的黑影到地上。
轟——!!
並不算太劇烈的爆炸聲瞬間襲來,在安室透驟然縮小的瞳孔裡,那處之前發生了劇烈撞擊的車禍現場猛地爆發出一片刺目火光,不小的衝擊波將那個薄綠眸色男人的黑色大衣衣擺掀起,一頭微卷的蓬鬆黑發被氣流吹拂著向後胡亂飛舞。
親手釀造了這一切的男人,麵上仍舊帶著溫柔親切的微笑,似乎是在關懷,又似乎隻是隨口一問:“被嚇到了嗎?怎麼這副表情。”
“這麼驚訝的樣子——組織一貫的風格,難道你這個已經獲取了代號的正式成員,還不清楚嗎?”
竭力平複過速的心跳,安室透麵上卻是露出個不以為然的表情,冷冷地嗤笑一聲:“哈?你在開玩笑吧?當然沒有,我隻是——”
“——那是你的事。”
薄綠眸色的青年浮了浮唇角,漫不經心地打斷了他的話。
注視著橘紅色的火焰迅速蔓延、鮮紅的火舌如同妖魔一般舔噬著殘破的車身,矢目久司很淺地彎了下眸子,然後衝仍舊站在車輛殘骸前的安室透偏了下頭。
“走了。”
說完,他自顧自轉身,兩手隨意地揣在大衣兜裡,任憑身後的熱浪不斷鼓動著自己的衣擺,步履悠哉地走向停在警戒線外的布加迪。
啟動車子後,矢目久司原本不準備問波本要去哪,打算開進市中心後隨便找個監控死角就把人丟出去。結果車還沒開出去多遠,手機裡郵件的提示音就響了起來。
矢目久司扶著方向盤,目光直視前方,沒有理會。
過了一會兒,衣兜裡的手機開始嗞嗞瘋狂震動。
坐在副駕的安室透瞥了一眼對方的神色:“……不接嗎?”
“開車不能接打電話,這是交規。”
安室·剛剛才被從車禍現場撈出來·透噎了一下,識趣地閉上嘴,轉臉去看窗外飛快倒退的景色。
結果沒一會兒,他自己的手機也響了起來。安室透摸出手機,發現是個陌生的號碼,剛想掛斷,就聽見剛才還目不斜視、一副遵紀守法好市民模樣的矢目久司語氣平淡地吩咐他:“接。”
“……你知道是誰?”
矢目久司沒回答,轉而說:“你最好記住這個號碼。”
見狀,安室透也不多問。按下接聽鍵後的一瞬間,車廂裡的溫度似乎驟然降至零下。
電話裡,傳來一個沙啞冷漠的男聲,語氣凜冽得好像西伯利亞能夠將人撕成碎片的暴風雪,帶著一股很明顯的殺意,陰沉沉地質問:“波本,為什麼這麼久才接電話?”
“剛剛在跟——”安室透看了一眼正在開車的男人。
“冰酒。”
“——在跟冰酒說話。”
電話那邊的男人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冷哼了一聲。
“我是琴酒,日本總部的負責人,以後你歸我管。”
安室透這才知道冰酒剛才的話什麼意思——這個號碼的確需要牢牢記住。
然而,還不等他回複,琴酒的質問接踵而至。
“冰酒在乾什麼?他為什麼不接電話?”
對於這個刁鑽尖銳的問題,安室透沉默了一下,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如實相告。
下一刻,琴酒語氣更冷了,能夠凍結雪風的寒意、濃烈到幾欲令人窒息的殺氣仿佛相互裹挾著穿透手機,撲麵襲來,恍惚間竟給人一種被匕首抵上心口的窒息感與戰栗感。
“波本,你為什麼不說話?你們現在在哪?冰酒在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