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沒有答話,隻慢慢咽下一口茶,才開口道:“瑾瑩來啦,那就快起來吧。咱們是一家人,你不必每次見請我都行這麼大的禮。”
說罷,遞了一個眼色給旁邊的許媽媽,許媽媽才上前把葉瑾瑩扶起來。
葉瑾瑩簡單理了理裙子,開口道:“瑾瑩離家三年,這三年都沒能在母親身邊儘孝,母親自小便待瑾瑩恩重如山,慈愛有加,若不能侍奉母親實在是令女兒心裡不安,因此給母親行多大的禮都是應該的。”
周夫人聽了這話滿意地點點頭,雖說是有奉承之意,聽起來倒也還算舒心。畢竟,誰不喜歡聽好話呢,隻要不牽扯實際利益,受幾句好話又能怎樣。
說話間又有小丫鬟奉上了一盞茶,周氏擺擺手,示意葉瑾瑩道:“坐吧,嘗嘗新進的普洱。是西南園子那邊送過來的。”
葉瑾瑩謝道:“多謝母親。”說罷,端起手邊的茶嘗了嘗,果然是好茶。
“你回來也有一段時間了,可還適應?”周氏問道。
“回母親的話,一切都很好。”
“嗯,那就好。說起來你留洋三年,想來也是學了些本事在身上的。今日請你來,倒還真是有件事情要請你幫幫忙。”
“父親母親開明,送女兒去留洋學醫,女兒感激不儘。不知母親有何吩咐?”
周氏放下茶,用絲帕輕輕拭了拭嘴角,說道:“督軍府的沈夫人是我的舊相識,她素來身子弱,前幾年更是添了個頭疼的毛病。瞧了許多大夫,都是治標不治本,除不了病根兒。瞧了中醫沒用,想著看看西洋的醫生,這不。她不久前還托我幫著四處打聽打聽,有沒有好大夫能給她瞧瞧。正巧,你留洋回來了,我想著舉賢不避親,你就去給沈夫人瞧瞧吧。”
說起督軍府的沈夫人,葉瑾瑩倒是知道一些。聽說是廣州的富家小姐,下嫁給了當時還是南城軍務副官的沈耀雄,後來沈耀雄憑借著自己的勢力和沈夫人家的財力,硬生生地逼當時的南城督軍退了位,做了南城的“土皇帝”,雄霸一方。沈耀雄鐵腕手段,這沈夫人也不是個簡單的,這麼多年來從未聽過沈耀雄納妾,夫妻倆隻有一個獨子名叫沈學瑞。葉瑾瑩不禁暗笑,這夫妻倆,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可是給沈夫人瞧病這事,她不敢應承。聽周氏說沈夫人這些年瞧了這麼多大夫,也不見好,想必是有長久的病根在身上了。讓她去瞧,瞧得好還則罷了,瞧不好又該如何。周氏到底安的什麼心,要把這樣一個難題拋給她。
葉瑾瑩頓了頓,才說道:“母親,瑾瑩年幼,在行醫這行當中不過是初出茅廬,如何敢給沈夫人這樣的千金之軀診脈。西洋大夫雖說是少見,卻也不是沒有,不如從上海請個資曆深的大夫,引薦給沈夫人便是。”
見葉瑾瑩一番推脫,周氏的眉頭微微皺了皺,說道:“我打聽過那些西洋大夫,都是些外國的男人,引薦給沈夫人未免有些不合適。你既是女子,又懂得點西洋醫術,想來想去是個不錯的人選,所以才請你來幫忙。前幾日我已經派人給沈夫人遞了話,她也很是願意見一見你。沈夫人都如此相信你,你卻推脫,未免有點不合情理。連母親我都要被說是言而無信了,葉家的麵子又往哪裡擱?得罪督軍府,誰又擔當得起?”
周氏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另外,這也是你父親的意思。”
一番話下來,葉瑾瑩隻覺得頭重腳輕,不敬長輩、言而無信、丟葉家顏麵、得罪沈督軍,幾頂大帽子扣下來,她竟然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想來想去,也隻有應承下來,“那孩兒就儘力一試,為沈夫人身體安康略儘綿薄之力。”
周氏這才點點頭,“你不必太擔心,隻是診診脈,瞧瞧而已。你年紀輕,怎麼會為難你。好了,時辰也不早了,我該去拜佛祖了,你回房休息吧。”
“是。女兒告退。”葉瑾瑩還是行了跪安的禮儀,才轉身離開了周氏的院子。
為沈夫人診脈,這藥罐子裡到底裝了什麼藥?
三天後,葉府門口,周氏和葉瑾瑩被小丫鬟們扶進轎子,兩頂華麗的轎子由轎夫緩緩抬起,十幾個丫鬟婆子還有小廝隨行,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城北的督軍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