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裡,正是炎炎盛夏,熱烈的陽光炙烤著大地,仿佛放盆水在地上一會兒也能燒開。
葉府上下也是如同一鍋開水,一片鼎沸。
今日沈府便把沈葉兩家訂親的東西抬了過來,整整八十一個大箱子,每個箱子都由兩個夥計來抬,從街頭到排到巷尾,排成了一條長龍,從沈府浩浩蕩蕩地出發前往林府。沈督軍做事一向高調,兒子要和葉家大小姐訂親,那便是要敲鑼打鼓,熱熱鬨鬨,讓整個南城的人都知曉。果不其然,今日裡幾乎半個南城的百姓都擠在大街小巷瞧熱鬨,一箱箱訂親禮抬過眼前,都瞪大了眼睛,很多人一輩子都沒見過這樣的氣派。
葉瑾瑩安靜地坐在房中,聽見外麵一片喧嘩,丫鬟們忙得腳不沾地,家丁們左呼右喊。此刻她才真正的意識到她要訂親了,是啊,她曾經那麼反感這一切,可這一切還是來了。
那日書閣裡,沈學瑞看她的眼神她至今都不曾忘記,仿佛換了一個人一般,褪去謙謙公子的溫潤如玉,隻留下不可違抗般的寒氣逼人。
沈學瑞說她不同於他以往見過的小姐們,從她伸出手要和他行西洋的握手禮儀時,他便對她另眼相看。沈學瑞向她許諾,如果她願意嫁給他,他便可以幫葉瑾瑩奪得葉家的大權。
葉瑾瑩聽後,心中一驚,他是如何知曉自己所想之事。沈學瑞笑了笑,不必從任何地方知曉,他從她的眼眸裡便可以知道,因為她的眼神和他極為相像,無底深淵般的黑瞳裡隱藏了野心。
葉瑾瑩冷笑,他幫她奪得葉家,她再嫁給他,那不就是把葉家變相地拿到沈學瑞手裡嗎?葉瑾瑩可不是傻子,她心裡的算盤還是打得清楚,聰明人之間,想要做交易,那就必要要先提出條件,隻有利益達成共識才能建立牢固的關係。
沈學瑞沉默良久,才緩緩提出他的條件:葉瑾瑩奪得葉家之後,他要葉家全力支持他坐上督軍之位。
葉瑾瑩不解,他明明已經是督軍獨子,是唯一的繼承人,沈督軍百年之後,他就是名正言順的接班人,怎麼會提出這樣的條件。當她還想再問清楚時,沈學瑞打斷了她,他冷冷地說,有些事還是不要知道得仔細好,知曉太多的秘密對他們的聯盟沒有任何益處。
葉瑾瑩不再開口,她可以和沈學瑞做交易,但她不想搭上自己的婚姻大事。他們明明可以達成生意夥伴的關係,乾嘛非要扯上夫妻關係。
沈學瑞反問她,在南城,有一位年輕的公子和一位年輕的小姐頻繁交往,卻隻是夥伴關係嗎?他倒是沒事,可葉瑾瑩的名聲呢?葉老爺會允許嗎?倒不如就假借婚姻的殼子,大大方方的往來。
葉瑾瑩說不出話來,葉家家規森嚴,怎麼會允許她和彆的男子隨隨便便地交往。
不過,她始終還是不想以嫁給他這種犧牲來達成協議,所以她提出按照西洋的禮儀——先訂婚,等過一段時間後再結婚,如果能在結婚之前就達成雙方的目的,那便可以向外界宣布他們的訂婚失效,雙方不再有婚約。那時候他是督軍,她是葉家家主,也不再懼任何人的閒言碎語了。
沈學瑞笑笑,還是答應了她。但他邁出書閣的最後對她說:“可葉小姐,你要是在此期間愛上我了怎麼辦?我們還要退婚嗎?”
葉瑾瑩堅決地搖搖頭,“不會,請你放心。”
“是嗎?可我發現,我真的有一點愛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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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該來試喜服了。”小丫鬟在門外叫道。
葉瑾瑩理了理頭發,起身開了房門。隻見一群丫鬟捧著西洋的白紗裙還有一大堆首飾,湧進了她的房間。
沈學瑞果然是沈督軍的愛子,本來在南城從未有聽過先舉行訂婚儀式再舉行結婚儀式這樣的西洋禮儀,但沈學瑞告訴沈督軍和沈夫人,說他和葉瑾瑩都是留過洋的人,不如就按他們年輕人的心意辦。沈督軍見兒子這樣請求,便隻好同意,於是訂婚儀式的禮服都按照西洋的款式來,專門從上海請了會做洋禮服的裁縫為葉瑾瑩和沈學瑞量身裁製。
葉瑾瑩在丫鬟們的伺候下換了禮服,潔白的紗裙與她美麗的臉龐相映襯,白裡透紅的肌膚如同清晨中含苞待放的粉薔薇。配套的是沈夫人的一套紅寶石首飾,據說是沈夫人當年最愛的一套嫁妝,如今也送來葉府,給將來的兒媳婦佩戴了。
望著鏡子裡窈窕美麗的少女,小丫鬟不禁誇讚道:“咱們大小姐真好看!”
葉瑾瑩害羞地笑笑,沒有答話。是啊,多好看,可惜是假的。
小丫鬟為她梳妝打扮好後,伏身道:“大小姐,您先歇著,沈府的接親的汽車一會兒就來,帶您去廟堂!”
另一個小丫鬟嗤笑道:“什麼廟堂,那叫教堂!”
小丫鬟自知說錯了話,臉紅紅地道:“哦,對的對的,是教堂。我不會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