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娘和那家丁一下子慌了神，這才意識到他們在葉瑾瑩的房間裡大吵大鬨有多沒規矩，於是雙雙跪下，把頭緊緊埋在地上，哆哆嗦嗦不敢抬起來。

葉瑾瑩雖說平日裡總是以溫和的麵目示人，但惹得她不快時，她也並非不發火。隻是她發火時並不像彆人那般上躥下跳咬牙切齒，她隻會麵無表情地冷冷盯住麵前之人，眼神裡的寒霜就足以讓人畏懼。

許大娘見葉瑾瑩走出屏風，慌忙挪上前去，大叫道：“小姐，小姐，老奴錯了！老奴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小姐大喜的日子衝撞您！老奴錯了！”

那家丁也止不住地磕頭，邊磕邊求饒道：“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大小姐您大人有大量，饒過小的吧！小的給您磕頭了！”

葉瑾瑩沒理這哭天喊地的二人，反而瞧見了站在一旁看熱鬨的薑山，自己發了這麼大火，他居然還敢這樣若無其事地在一邊，臉上似乎還帶著點幸災樂禍的陰笑。

“你叫什麼名字？”葉瑾瑩問道。

薑山一愣，心裡暗叫不好，不能被葉瑾瑩看到他的臉，隨即快速地跪下，低頭回答道：“小人名叫王二。”

“王二？我沒在府裡見過你。”

“小人是管家前幾天臨時雇來的勞力，隻因為葉府這幾日辦喜事，實在缺人。”

“哦？”葉瑾瑩上下打量了一下薑山，“既是臨時雇來的，不在外院幫忙，怎麼會到內院來乾活？”

薑山心想，這葉小姐腦子還真不傻，自己三兩句話還應付不了她。於是便答道：“不瞞小姐，我們這種臨時勞力確實進不了內院，小人是偷偷混進來的。聽人說，辦喜事時內院油水多點，要是碰上主子高興，還有另外的賞錢拿，所以小人這才溜進來，想著能……嘿嘿，還望小姐恕罪。”

“我知道了。你倒不傻。”葉瑾瑩看著眼前這個油嘴滑舌的小廝，他跪在地上看不清模樣，但能看出開他身材高大，粗布之下是緊繃壯實的肌肉，他的手臂線條很好看，葉瑾瑩惡趣味地想若是解剖開來看應該是相當標準的肌肉組織。他的手掌很寬大，手指上有幾個老繭，但位置很獨特，不像是長期擺弄農具的莊稼漢，倒更像是舞刀弄槍的馬幫。

葉瑾瑩轉身回到屏風後，拿出了一個白色小藥瓶，又返回到屏風外，她把小藥瓶放在薑山麵前，說道：“賞你。”

“這是？”薑山疑惑道。

“傷藥，你今日運氣不好，我沒有銀子賞你，拿了藥去把你手上和腿上的傷口治好。”

“小姐怎麼知道？”

“跪這麼久，你左手已經微微發抖了，看你側著身子稍稍偏向右邊跪，想是左腿也有傷，不敢壓著了。”葉瑾瑩解釋道。

真不愧是葉家的人，果然繼承了幾分大夫的本事，一眼就瞧出他身上的傷口，於是接過藥瓶謝道：“多謝小姐賞賜！小姐的這瓶藥可比銀子值錢多了！”

“什麼都比不過身子重要。你到葉家乾活，葉家的家訓治病救人，自然幫你一把。”葉瑾瑩淡淡地答道。

“至於你們二人，”葉瑾瑩轉向跪著的許大娘和家丁，“跪了這麼久也算是對你們小懲大誡，這件事我暫且就不稟報夫人，你們二人再罰一周的俸祿，一會兒自己去找管家領罰！過幾日我再聽管家給我複命。你們可有異議？”

葉府家規森嚴，這大喜的日子在小姐房裡大吵大鬨，定是要被打板子的，說不定還會攆出府去，葉瑾瑩這樣的懲戒已經是對二人法外開恩了。

二人連連搖頭道：“沒有，沒有，多謝小姐！多謝小姐！”

“好，那便退下吧！我累了。”

許大娘仿佛終於得到了喘息的機會，連忙告退道：“是是是，老奴不打擾小姐休息，老奴告退。你們倆，也快滾出來！”、

薑山和那家丁一起趕緊退出了房門，他手裡還攥著葉瑾瑩的那瓶傷藥，葉家小姐倒是個不錯的人，長得也還算標誌，他還真有一點不忍心讓她變寡婦了。

南城的教堂不大，是十年前兩三個傳教士出資修建的，平時鮮少有人來做禱告，畢竟南城的百姓大多和周氏一樣還是熱衷於燒香拜佛的。外國的什麼耶穌那是外國的神仙，哪裡能保護咱中國的老百姓，還是佛祖跟咱是熟人，和佛祖才好說話哩！

由於人跡罕至，所以這小教堂也年久失修。為了沈學瑞的訂婚禮，沈督軍一擲千金，把教堂內內外外翻修了個遍，今日的教堂更是恢弘氣派，金碧輝煌，璀璨奪目的水晶吊頂燈襯得整個教堂大廳明亮無比，教堂內到處都是盛放的紅玫瑰和喜慶的紅紗，一條做工精致的紅毯從教堂內延伸至街邊。擁擠在教堂外南城百姓可算是開了眼，嘿，這外國神仙還得托咱們沈公子和葉小姐的福！

葉家的汽車穩穩地穿梭在人山人海的街道，葉瑾瑩靜靜地坐在葉國安身邊，明知這場訂婚禮是假的，但她還是被一股悲涼的情緒籠罩，仿佛她是真的要出嫁了。

葉國安察覺到葉瑾瑩那一絲悲傷的神情，拍了拍她的肩膀，教訓道：“瑾瑩，今日你大喜，不要這個表情，不知道得還以為咱們葉家對這樁婚事有什麼意見，這明明是天大的喜事，你要笑，一會兒在沈督軍和沈夫人麵前更是要多笑知道嗎？”

這就是她的父親葉國安，從小到大，不論葉瑾瑩的心情是怎樣，都不能肆意地表現出來，在葉國安麵前要克製，在外人麵前更是要得體，哪怕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也要壓抑住，換一張笑臉出來，仿佛她不是他的女兒，更像是他手裡一個漂亮的提線木偶，一舉一動全憑葉國安的意願。

“對不起爸爸，我……我隻是有些感慨，一晃我都已經長大了，今日我便要訂婚了。”

葉國安點點頭，“的確，時間過得真快，瑾瑩你就快為人妻子了，你今後嫁到沈家，要謹遵為人妻為人媳婦的本分，好好伺候沈督軍夫婦和沈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