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剛已經全程目睹了二當家何金勇上演的“綁票大戲”，現在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內。人群當中議論紛紛，有人猜測著誰是這出大戲的主謀，有人還想看看三十萬大洋到底有多少，但是對於沈督軍害了綁架人全家而導致被報複這件事沒什麼意外。要知道能當上南城的督軍，並且能作威作福幾十年，沈耀雄可不是什麼清清白白的人，說他手上不沾一點血沒人相信。

薑山旁邊一個店小二打扮的人，不住地望向教堂，好奇道：“沈督軍這個仇家到底什麼來路？”

旁邊的男人搭話道：“不知道，這城裡城外的，內省的外地的，誰知道是哪個？”

店小二又問道：“我剛剛聽那些個綁匪喊，說家裡人全交代到沈督軍手上了，沈督軍什麼時候殺了這麼多家的人？這少說也得幾百上千個人吧！那就得是幾百戶人啊！”

這時前麵一個年紀稍大一點的小攤販回過頭來，說道：“我好像聽我爹說過，據說十幾年前南城遭了大旱，有個村子遭災害最嚴重，村裡人沒辦法全村老老少少全爬到城門口跪著求沈督軍給糧食。沈督軍那時候剛剛掌權，最是得民心的時候，但是城裡確實一點糧食都沒了，根本養不起這些人。沈督軍隻好表麵答應了，背地裡叫人用幾十輛車拉到老山裡，把人圈起來，全給活活餓死了！”

周圍的人都震驚道：“我的娘啊，全村人啊！造孽啊！”

小攤販接著說：“可說不是，我記得好像就是拉到城外那個黃龍山！”

店小二反應過來：“就是鬨土匪的那個黃龍山？！”

小攤販點點頭，“對啊，就是那個黃龍山，我聽說裡麵大大小小至少好幾千個土匪，都夠和沈家軍的一大半了！我在城門口的木牌上看過幾個土匪的畫像，個個都不是好人模樣，尤其是那個土匪頭子簡直是窮凶極惡，滿臉橫肉，我個大男人見了都害怕！”

“說不定黃龍山上的土匪就是得了那個村人的怨氣，才一個個都像惡煞修羅一樣！”

“對對對，這些都是不得安息的鬼魂啊！那個村叫啥來著？”

“叫個啥……啥……”

薑山聽他們提起了往事，不由得想起了那段噩夢般的時光，他帶著最後一口氣從死人堆裡爬出來，周圍都是村子裡熟人的屍體。他三歲喪父喪母，吃的是百家飯，那些他曾經走家串戶時都會給他一口吃食一句關心的鄉親們，現在都餓死在荒郊野嶺裡。這個仇，他一輩子都不會忘！

他壓低帽簷，隻淡淡地說了一句：“那個村子叫薑家村！”便轉身離去。

現在何金勇應該載著沈家人和葉家人還有幾十萬大洋往城外開去，沈家軍的救兵也應該在追著他們，不出半個時辰應該就會抓到他們。他在這之前必須趕到黃龍山，他要在黃龍山前親手宰了沈耀雄一家，他要給全村人報仇！

城裡亂作一團，城門口甚至沒有什麼人把手，他順利地出了城門，騎了快馬奔向黃龍山。他的胸膛中如同有一座火山正在噴薄，此時此刻一切的憤怒，悲傷，怨恨，急切，激動都化作滾燙的岩漿包裹著他的心臟。他不要命地抽打著馬，疾風一般地穿過小道，等了整整十二年，做夢都想把沈耀雄挫骨揚灰，今時今日馬上就要實現了。

薑山趕到黃龍山入口時，恰逢二當家何金勇的車也到了。何金勇認出了薑山，喊道：“大當家的，上車！”

被捆住的沈耀雄立馬警覺起來：“大當家？你們是土匪！”

薑山利索地翻上車，扯掉沈耀雄的蒙眼，“是，我們是土匪！黃龍山的土匪！你害死我全村人，我要你看清楚，你最後是死在誰手裡！”

沈耀雄仿佛想起了什麼，他瞪大了眼睛，驚訝道：“你……你是薑家村的人？我……當年我也是實在無奈。我是怕你們鬨事才把你們安置到這，我已經派人去外省給你們弄糧食了，可惜沒想到糧食還沒到，你們就……”

“這時候你還要假惺惺地裝模作樣嗎！”薑山滿腔怒火，他一個箭步衝上去，揪起沈耀雄衣領，“砰”的一拳狠狠砸在沈耀雄臉上。

沈夫人嚇得尖叫起來，淚流滿麵地胡亂摸索著沈耀雄的位置。葉瑾瑩隻好努力靠近沈夫人，讓她能接觸到自己的身體，傳遞給沈夫人一點僅有的安全和依靠。而葉國安早就被嚇得昏死過去，這一路上都狼狽地趴在木箱旁邊。

沈學瑞雖然被捆住手腳，卻猛地衝出來，撞在薑山身上，“混蛋，放開我父親！”

薑山被撞得疼了，轉過身來又給了沈學瑞一拳，“娘的，狗雜種！這麼心疼你爹啊，沒關係，老子等會送你們一起下地獄！”

“學瑞！”沈夫人尖叫道，“你不要啊，彆傷著了！”此刻的她已經絲毫沒有一個貴夫人的模樣了，秀氣的臉上已經乾涸的淚痕和新流出來的眼淚交織在一起，仿佛把她這輩子的眼淚都流儘了。

葉瑾瑩知道這是尋仇，不能輕易激怒這群土匪，爭取的時間越久，獲救的機會越大。她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緒，才開口道：“沈學瑞，保持冷靜，不要惹怒他們！”

沈學瑞一下子反應過來，是啊，現在對他們來說時間就是最寶貴的，隻要拖得久，沈家軍趕來的機會就越大。沈學瑞不再動了，退回到原來的位置，安靜地坐著。

薑山回過頭來，是她！葉瑾瑩怎麼會在這裡？她被粗魯地捆起來，一條肮臟的黑布帶子蒙住了她美麗的眼睛，烏黑的發絲散亂地披在身後，潔白的禮裙也已經破爛臟汙。但她在這樣黑暗的環境裡卻如此堅強，甚至能用不帶一絲顫抖的語調喊出“保持冷靜”這樣的話。她果然不一般！

“老二，這個女人怎麼會在這兒？”薑山疑惑道。

“葉家和沈家蛇鼠一窩的，我也就一塊兒綁來了，都不是好東西！”

薑山靠近葉瑾瑩，靜靜地看著她。她到底哪來的膽子，竟然比男人還堅強，還冷靜。

葉瑾瑩感覺有人靠近她，本能得想往後退縮，但她沒有，她挺直了腰板，一動不動地與麵前的人默默地對峙著。突然，她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是她的藥粉！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