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無聲撤離手,凝注的視線落在她的珍珠花鈿妝麵上,久久未再出聲。
而盛衿霧等來了光亮,眉眼輕抬,睫上殘留的水珠襯得她容顏更加楚楚動人。
“季先生,剛才想對我說什麼?”
他頓了頓,然後沉吟:“盛衿霧是個守信的人。”
……
她可是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人,當然會守信前來還他錢。
“季先生以前被騙過?”
淺色瞳珠印出淡淡的愁緒,季褚望頷首,嗓聲如沙粒投月湖,隻微微地一聲:“嗯。”
氣氛陡然低沉,盛衿霧拔翹尾調,試圖破解這難捱氛圍:
“我不會騙你,不如我請你吃飯吧?”
“吃飯就不用了,它很漂亮。”
見他的視線落於她的頭頂,盛衿霧心裡一驚。
這人不會是在惦記她的簪子吧?
聽說最近詐騙手段高級。
趁著贈與玫瑰手有餘香之際,就攜感恩與道德綁架以令受困者。
連連退到兩米開外,她伸手護住自己的嫁妝,話也不帶拐彎地拒絕:
“這可是真金,恕不相送!”
聽著這突然強硬起來的護犢子語氣,男人啞笑,唇珠也暗藏於上唇:“我指簪花。”
她舒了口氣,玉指劃過頭上的幾朵嬌花:“喜歡哪朵?我送你。”
“梅花。”
男人的話音落地,盛衿霧便利落地取下了小黃梅。
折騰了一天,這梅花依然傲立凜然,黯幽含香,一如眼前的他。
她嫣然笑了笑,雙手遞過:“給。”
“謝謝。”
眼前的人白衫黑帽,本就氣度斐然。
如今帽側彆了枝冷梅,愈發冷澈雅正,比去年初秋的那池漣紋雨蓮還要攝人心魄。
盛衿霧一時看得入了神,腦海裡冒出五個字:簪花少年郎。
“很醜?”
“嗯?”
麵對他真誠的問詢,她回過神來,懊惱低下頭。
瞥到他亮屏的手機,又強裝鎮靜地轉移話題:“你電話沒掛。”
男人淡淡瞥了眼,不作任何動作,薄唇輕動:“挺好。”
盛衿霧眸底泛起不解,追問:“挺好?”
飄雪翩躚,悠悠轉轉,映亮男人好看的眉梢,他含起須臾的稀鬆笑意。
“安靜,不加班。”
“好倒是好,”她攏起細眉問,“不過你不怕被炒魷魚?”
他搖頭,嗓調如這場燈下雪霧,朦朦朧朧,聽不清真切。
“告訴你個秘密。”
少女不禁好奇湊過耳:“什麼秘密?”
他上前一步,才道:“炒了我,我就可以先實現我的夢想了。”
這話入耳,少女更是來了興致,不自覺再近過頭,又問:“什麼夢想?”
男人俯低身,徐徐耳語:“先成家,再立業。”
唇息一出,少女筒橋金簪上的珍珠吊墜前後擺浮得厲害。
滲進他的鳳眼深處,添了幾分躍動的勾人亮澤。
季褚望伸出食指輕觸了觸。
沾了雨雪的珠子,比他當初拿到手時更濕柔滑膩。
“希望你替我保密。”
……這算什麼秘密?會德語的人還這麼傳統?
本著遊客是上帝的原則,盛衿霧笑著附和:
“是啊,季先生,你女朋友那麼漂亮,是得抓緊成家。”
季褚望站直身,唇弧無聲拉彎。
“那我就預先恭喜季先生你……”
眼前倏地走來幾位黑衣人,男人輕聲打斷少女的話。
“他們還是找到我了。”
盛衿霧轉過身,不知什麼時候路邊停了一輛深黑的加長轎車。
她蹙攏黛眉,躊躇著推測:
“季先生,我覺著要麼是你被跟蹤了,要麼就是你手機被定位了。”
“那麼也請盛小姐幫我個忙吧?”
“什麼?”
疑惑落地,男人把他的手機關機,塞進了她的手裡。
“把我的手機扔掉,隨便扔哪兒都行。”
見她呆呆愣住,他又道:“放心,他們不會發現的,即使發現了,也不會傷害你的。”
“好,那眼鏡的錢……”
“明日我找你還。”
副駕駛下來一黑衣人,季褚望上前拿過他的黑傘遞給燈下的明昳少女。
“雪大了,注意身體,早點回家。”
“誒,季褚望。”
男人聽聞少女的喚聲,停住腳步,緩緩回頭。
心急喚出了他的大名,盛衿霧卻又不知道對他說些什麼,隻好乾乾地告彆:
“那個……你也要保重身體。”
六邊形狀雪晶,路過男人帽冠上的冷梅。
風一吹,那白飄定,無聲浸濕化融。
男人的眼角半斂。
凝著少女麵上一晃而過的尷尬,他掀起唇側,淡渺弧度幾乎快要被夜色溶掉。
“嗯,我們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