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未來每個想起魔神大人的時候，我腦海裡第一閃現的必是她此刻的雙眼。

那如同湖水般晶瑩剔透的眼睛啊，是我記憶裡最清晰的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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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才知道，領地裡對魔神大人一再遷徙的行為爭議很大。

在反對的人中，許多都是最初追隨魔神大人的人，他們見過那些我從未領教過的事物，號角與笛聲，烈火與鮮花……以及傳說中魔神大人遼闊的疆土。

我是沒見過那些東西的，或許正因如此，我沒有他們那份對過去輝煌的執著。

對我而言，隻要吃好喝好睡好，能夠天天見到魔神大人，這樣就足夠了。

當然，心裡還是會想要去地上看看，好在沐晴姐姐打獵回來時，偶爾給我帶些小東西，比如一朵琉璃百合，一株馬尾草。每當接過那些東西，我就忍不住笑起來，然後拉著沐晴姐姐轉好幾圈。

“小心點小心點，我都要給你轉暈啦！”

沐晴姐姐經常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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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時間流逝，我一天天長高了，高到魔神大人的鹽尺都沒法丈量我的高度，高到甚至能夠平視沐晴姐姐。

當大家意識到這一點時，似乎都十分開心，他們仿佛忘卻了前幾秒的煩心事，爭先恐後地向我送上祝福。

沐晴姐姐還幸災樂禍地對我說：“當年跟在我屁股後麵的小家夥終於長大了，接下來我的事兒可就要交給你啦。”隨後她還笑了一下，那時我才發現她明亮的黑眼睛旁邊也有了細小的皺紋。

於是我開始困惑，長高是這麼令人高興的事情嗎？

我長大了，但是沐晴姐姐在慢慢衰老，這有什麼值得她高興的呢？

在我向魔神大人提出自己的疑惑時，她這樣回答我：

“這便是人類啊。

對新舊更迭的坦然，那是連我都向往的品格。”

在她的目光裡，我看到了顯而易見的讚揚之情。但後來，她似乎想到了什麼，目光漸漸暗淡。

彼時，我聽到她喃喃自語著:“我若是有你們一半的坦然……”

魔神大人的話隻說了一半，而我也聽得雲裡霧裡。

但現在想來，其實當初的魔神大人便已經對自身的缺陷了如指掌了吧。

因為懦弱而步步退讓，所以隻能帶著人們來到暗無天日的地下生活；因為沒法給人們帶來如願的生活，所以無比自責。

懦弱的魔神，她是如此定義自己的。

但其實，就算我日後見了無數強大的魔神，也依然覺得——鹽之魔神是一位偉大的神明。

她的偉大不在於開疆擴土，不在於千載功績，隻是在這樣的亂世裡，依然溫柔待人。

她很偉大，我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

——可在亂世裡，這樣的偉大不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