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是奇，在那段旅程的尾聲來臨之前，我們遇到了一點點小意外。

那個小意外發生在山腰的路邊上，是一群蒙麵的人。他們身著便捷的服飾，正拿著鋤頭朝我們所在的那條路走來。

“他們拿著鋤頭乾什麼？”鵬裡撓撓頭無比疑惑。

彼時我和胡安兄對視一眼，便明白彼此猜測的相差無幾。鵬裡見我們這幅模樣，立刻湊過來問：“他們拿鋤頭來這裡到底想乾嘛？胡安兄還有阿玲姑娘，你們彆賣罐子啦！”

“大概是想來挖琥珀吧。”我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畢竟路上這麼多琥珀，看到不免會打起歪心思。”

鵬裡聽了這話，頓時大吃一驚：“他們瘋了？那琥珀可是會吃人的！”

哪知鵬裡此話一出，就被鐘離第一時間駁了回去：“此花並不吃人。”

“……？”鵬裡瞪大眼睛，“那是花？！”

鐘離點頭，他將踱山葵的來曆緩緩道來，其中還摻雜了不少關於仙人的故事。

比如琥牢山上的這位仙人喜歡安靜，於是他種了很多很多踱山葵，自那之後就基本無人再來這座山了。但當他立在山頂眺望四周，發現整片山連個回音都沒有後，不由歎氣：此地太寂靜了，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一位大寬袖的神明從北方遠遠聽到他的話，便飛來說：不如去歸離原看看吧，那裡安寧且熱鬨，你會喜歡的。

她給仙人指路，最終將他帶到了屬於人的一番天地。在那裡，人們農作時，太陽便會為他們指路；人們休息時，太陽也會默默降下身子。在那片寧靜卻也熱鬨的土地上，仙人看到了“春種秋收”——那是人同自然簽訂的第一份契約。

仙人目睹了此番盛景，不由感歎：是個好地方。

他不喜熱鬨，但在那靜得像是一座空山的環境裡，歸離原的熱鬨便顯得剛剛好了。漸漸的，他時不時化作一隻鶴來訪歸離原。人們很少發現他，但歸離原西邊村子裡的一位小孩子卻清楚地記住了他的模樣，甚至還會蹲點等他，將家裡難得的點心遞到他的麵前。

到了那時候，仙人便會裝作一隻普通的鶴，叼好點心就飛走了。

隨後某一日，小孩子的家人突然在桌上發現了幾顆晶瑩剔透、極其好看的琥珀。小孩的家人們欣喜若狂，他們將其視作稀世珍寶，並迫不及待地將它們賣了出去。

但其實，那不過是一位仙人送給小孩子的，飽含善意的幾株花。

“那也太令人唏噓了。”胡安眼中流露出一絲遺憾：“原本出自好意的禮物，卻被販賣了出去。”

我和胡安有著同樣的想法。

既然是他人精心準備的禮物，就應當好好的、小心翼翼的珍藏——無論禮物在人世的價值為多少，都受得起這般對待。

鐘離聽完胡安的話，目光中罕見的帶了些笑意：“你所說的有道理。不過據我所知，那些孩童的家人賣完琥珀後，給孩童買了很多東西，而仙鶴也因此從孩童那裡得到了更多點心。”

他可是清楚記得理水疊山真君在宴席上捧著大盤點心，一口一個的開心模樣。

聽到這樣的結局，我不由一愣。

鐘離似乎注意到了我眼中的疑惑和茫然，於是他用那和仙人有點相似的柔和目光注視我，向我緩緩講述著故事結局的理由。

“這件事，本質是善的契約。”

家人因為愛著孩子，所以將僅有的點心給了孩子；孩子因為喜愛仙鶴，所以將僅有的點心給了仙鶴……最後，仙鶴在仙府裡想了很久。他能給那個孩子什麼呢？怎麼樣才能回報同等的善意？

最後，他決定把自己僅有的花，送給孩子。

而家人們得到踱山葵換來的錢後，依然愛著孩子，所以給了他更多點心。而那些點心再一次經過孩子善良的心靈，來到了仙鶴的手上。

“善意在人世流轉，最終形成了永久的契約——這是不同於實物的契約。”

這位偶爾隱於人世的契約之神，此刻揚起頭，望向了山間遙遠的東方。

那是歸離原，璃月人民出生、長大的最初的地方。

良久良久後，他用舒緩的聲音，向自己所見的獨屬於人間的奇跡，送上了自己的敬意。

“善之契約，始於人間，流轉不息。”

“那是連我都為之感歎的事物。”